從一出生開始,露露就注定是不平凡的。母親劉芸見到女兒的第一眼這麼認為,為劉芸接生的護士們這麼認為,就連一直對這個嬰兒的出生耿耿於懷的劉夢飛也是這麼認為。
剛出生的露露,十分漂亮乖巧,兩隻大眼睛一動不動的不停亂眨,小腿兒小鹿一樣的在空中輕踢,剛從媽媽肚子裏跑出來的她身上幹淨異常,既沒有半點血汙,也沒有一絲羊水,身上的淺淺絨毛在產房淺黃色燈光的照耀下發出金色的光澤。無論從哪一點來講,她都一點兒也不像一個新生兒,而像一顆燦爛奪目的珍珠,在母親的肚子裏苦苦孕育了十個月,積攢了許久的光芒,等到降生於塵世的這一刻,終於有了綻放的機會,於是便毫不吝嗇,大放異彩。
但露露不會哭。幾乎所有的嬰兒都是隨著一聲響亮的啼哭來到人世間的,露露卻安安靜靜的,嘴裏沒有發出一絲響聲。任憑護士怎麼拍打,她都不哭,一雙大眼睛靜靜的看著眼前的人。經過了幾個小時掙紮的劉芸虛弱的躺在產chuang上,望著啞巴一樣的女兒,心中一陣陣恐慌,看過育兒經的她知道新生兒不哭的可怕,那可能是大腦發育不正常,而且缺少了聲音的刺激,聲帶和肺部的發育可能都會受到影響,所以她想方設法讓露露哭出來,但是她和護士一起努力了許久都沒有成效,直到醫生和護士準備為她第二個女兒接生時,她才終於放棄。
但是劉芸的擔心漸漸化為烏有,孟露雖然從來都不哭,身體卻十分健康,皮膚光澤有彈性,能吃能睡,長勢也十分凶猛。在劉芸看來,露露一定不會是一個啞巴,從見到露露的第一眼起她就這麼認為——如果造物主給了她天使一般姣好的麵容,又何必會吝嗇賜給她甜美的聲音呢。此外,露露的聲帶也發育正常,曾經有此擔心的劉芸在g城好幾家知名醫院為露露做過專門檢查,但是醫生們經過一大堆高級儀器的測試還是沒有發現任何的異常。折騰了不知多久,也沒有起色,最後劉芸終於放棄了為露露求醫的打算,把安靜當成女兒的一個特質。不過幾經折騰的劉芸倒是對造物主改變了看法——也許造物主在賜給露露一個姣好麵容的時候,一時疏忽,忘記了賜給她動聽的聲音,即使美玉也是極有可能有瑕疵的,天底下百分百理想的東西恐怕少之又少,更何況是平凡的人。
露露在安靜的環境中慢慢成長,幾乎讓劉芸忘記了她的不同尋常,但是露露童年的兩件事還是改變了劉芸的看法,讓她再一次意識到女兒注定的與眾不同。
第一件事,大約發生在露露三歲的時候。
那是一個初夏的下午,寒冷像蟬蛻的殼一樣剛剛從大地剝落,午後的陽光逐漸有了溫暖人心的力量。一年當中,初秋和早夏的陽光是最讓人舒服的,而這二者相比,恐怕又要數早夏更讓人身心舒暢一些,人們剛剛脫掉身上如鎧甲一般厚重的衣物,從寒冷的天氣裏解脫出來,大地也經過春天的滋潤繁花似錦、綠樹如茵,一副生機勃勃的跡象。這陽光十分難得,一年當中也不過一個月左右的時間,早一些,恐怕力量不夠,晚一些,陽光則開始猛烈、毒辣、灼人肌膚。
這一天,劉宅的露天花園裏,愛蘭、劉芸和愛蘭的兩個主婦朋友(也是兩個富婆)披著薄衫圍坐在草地上打麻將。露露坐在旁邊的空地上玩五顏六色的玻璃球。陽光溫暖的照在人們身上,照得人心情開朗。大家有說有笑,愛蘭的富婆朋友們不時逗一逗一旁乖乖玩耍的小露露,一個勁誇她長得漂亮,誇愛蘭有福。
此時劉芸的心情仍舊是晦暗的,舒服的陽光和怡人的氣候並沒有讓她心情舒暢。幾年前的那一場巨大打擊似乎讓她的靈魂丟掉了三分,她長時間萬念俱灰,心裏冰冷得如遇霜凍,如降暴雪。母親愛蘭心疼女兒,又可憐小外孫女缺少母親的關愛,並且心中也對女兒懷著歉疚——清風的死,是或多或少跟她有些關係的——所以她想盡一切辦法讓女兒開心起來。今天的麻將局就是愛蘭精心組織的,希望整日流連於燈紅酒綠夜店的劉芸出來曬曬太陽,散散心,呼吸呼吸新鮮的空氣,期許能夠掃除長期盤踞在她心中的陰霾。
劉宅花園的四周,栽種著許多小葉榕樹,經過園丁多年的精心照料,長得十分茂盛。陽光透過樹梢的縫隙照在玻璃球上,五顏六色繽紛的光在玻璃球周圍晃動如同彩色的冰淩。露露追逐著草地上彩虹一般美麗的光線,玩得十分開心。
一個和玩麻將的母親一起來劉宅做客的小男孩,玩膩了手中無聊的玩具,見露露玩得興起,便悄悄的闖入了她的領地。小男孩8歲左右,比露露高出一大截,淘氣的他也對光燦燦的玻璃球產生了興趣。他從露露的身後悄悄靠近,趁露露不注意,一步搶到她麵前,搶走了地上所有的玻璃球,得勢之後他撒腿就跑,一直跑到離露露十幾米遠的地方,才停下來,盤腿坐在地上,挑釁似的對著露露做一個鬼臉,然後若無其事的玩起了玻璃球。他把玻璃球一個個扔在空中、接住,又扔到空中、再接住,玩起了小醜的雜耍。玻璃球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耀著好看的光芒,他一臉的洋洋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