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左維明在宮中赴宴,君臣都說了些臨別之語,小皇帝雖然有時也覺得老左管得太多,但想到這位能臣就要遠行,也覺得心中依依不舍。
維明的心思也有些複雜,雖然對這位天子十分失望,但就這般撒手不管,也是心下難過。
交了兵符印信等物,出了宮,領著從人到了大街之上,隻覺得肩上如去千斤重擔,一時輕鬆,隻是心中卻又有茫然失落的空虛感。
維明心中暗歎一聲,騎在馬上,朝著自家走去,轉進巷子,正好路過左家花園,見一處牆邊,有三個彪形大漢,騎在三匹高頭大馬上,正靠著牆,一手扶著牆頭,不住地朝裏頭張望。
兩邊隨從眾見了呼喝一聲,“什麼人!”
那三個大漢驚覺回頭,見了維明一行人,忙呼嘯一聲,打馬疾走如飛去了。
維明眉頭微蹙,心想這三人目光猥瑣,行止可疑,想來不是什麼好人,就不知他們在看些什麼。這般想著,他自己打馬來到牆邊,也學著那三人朝裏頭張望。
這一望,可把老左氣得不輕。
原來花園中好不熱鬧,一幹左府的女眷們都在園子裏頭,沒一個落下的。
桓夫人穿著秋香色的薄羅袖子,玉手執著團扇,正斜坐在太湖石上,眉眼微微帶笑地看著園中眾女,盡顯端莊沉靜之美。
儀貞和黃鏡英兩個則背靠著欄杆,不知在說笑著什麼話題,這兩人都是華芳年紀,更兼姿容清絕,眉眼幹淨,肌膚雪白,不經意間就洋溢著青春淩厲之美。
再看那木樨花下,正嘻笑著攀枝折朵的兩個年輕女子,正是德貞與兒媳趙氏,行動間也是芳姿如畫,透著自然雅致。
餘下那些丫環仆婦也放鬆了態度,自由地在各處閑走。
如此這般倒真是一副仕女行樂圖!
圖畫雖美,維明卻是氣惱地冷笑了一聲。
打馬離開牆根,自大廳回了府,大步進到中廳,見廳中空空無人,想是自然都在花園子裏頭遊玩得正美,隻有左忠家的坐在台階上,見了老爺回來忙起立行禮。
維明心中冷笑一聲,擺擺手道,“快去花園裏請夫人回來!”
這不過半日不在家中,這娘們幾個就要反天了啊!
左忠家的見老爺麵色不好,忙應了聲,飛也似地向花園去了,一廂走,一廂暗自吐舌,這可怪,老爺才在外頭回來,如何就知道夫人在花園子裏呐?
見左忠家的飛奔過來道是老爺請夫人回去,桓清麵上笑容一滯,有種做壞事被抓包的感覺。
“老爺可是知道我們在花園裏頭了?”
左忠家的叉手而立,呐呐道,“老爺一進門就說到花園裏來請夫人,想是已曉得了。”
桓清抿起唇,心想,怕什麼來什麼,本以為老左不會這麼早回來呢,沒想到又被他知道了。估計又要說兩句閑言碎語,等會兒隻讓他說便是。反正明日就要起程,日後好一陣子都隻能在船上過,今日鬆散一陣也是好的。
桓清忙叫了眾女,帶著丫環婆子出了花園,來到中廳。
維明見了夫人,便問,“中堂一個人都不見,可是去了花園?”
桓清心裏有點不自在,仍是笑道,“正是想著明日就要起程,這房舍都認不全,就和她們幾個小的到各處轉轉。”
維明不悅道,“若隻是外書房也罷了,卻是去那花園裏做什麼?你們可知道,方才花園外牆上,有三個大漢賊眼灼灼,正在偷窺麼?”
桓清嚇了一跳,忙道,“啊?竟有這事,方才卻是沒見有。”
又問女兒們,“你們可見著外頭有人偷看麼?”
眾女相看一眼,都是搖頭不知。
維明微微冷笑,“想來是在園中遊治,樂令智昏,哪裏還顧得上牆頭有沒有賊。夫人坐在湖石上,儀貞鏡英兩個靠著欄杆,德貞舜娥摘花,我說的是也不是?”
桓清一楞,聽他說的真切,又想此人為人促狹,想必是自己個在外頭窺視一回,卻編出個三大漢來嚇唬自己和女兒們。
桓清笑道,“原來倒是老爺在牆頭窺看的,怎麼倒說是三大漢?”
維明見夫人毫無驚悔之意,不由得更惱火,語氣加重道,“我見那三人看得高興,不知他們在看什麼,才也來看上一回,不這般怎知夫人你年紀一把了,還要領著一班少年女子,到這園子裏,任人窺看,猶不自知!”
桓清見他這般說,不由得麵上飛起紅雲,老臉陣陣發燒,心想當著女兒媳婦的麵,就這般說自己,這老左也太過分了。
卻聽老左又道,“夫人你好歹也是皇封誥命的夫人,指望你掌管後院,約束閨中女兒們,怎麼反倒帶起頭來?有這般母親,怎能教導得了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