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個夢,夢裏我回到了十四年前的那個夜晚。
那晚,風很安靜,不覺得冷,我坐在樓頂的管道上,抽著煙,整個人很平靜。
輕輕地撫摸著手上兩尺來長的片刀,我笑了,笑得很猙獰,倒映在刀麵上,我從未見過這樣的自己,我想,或許這就是真實的我,像一隻小野獸,瘋狂而弱小。
看了看表,離十二點還有一些時間。
我站起來,往樓下看去,才發現這座山的夜景很美,沒有什麼燈火,感覺很安靜,讓人心情舒暢,特別是不遠處的那一片墳地,其實並沒有路過時感覺那麼可怕,反而讓我感受到一種靜謐的安詳。
墳墓,就是人類最後的歸宿吧。
我曾問過我自己,人活在世界上的意義是什麼?
活到老了就死去?亦或是做個大人物然後再活到老而死去?
嗬嗬,反正最終的結局都是死,生前活得怎麼樣根本沒有任何差別。
這時,我手機響了,我拿起來一看,是父母打來的,這已經是他們今天打給我的第103個電話了,我想,他們應該是看到了我快遞回去的視頻吧?
繼續滑動屏幕,發現有很多簡訊,密密麻麻的都是字,搞得我連看的心情都沒有了,特別是薇薇發來的那些,簡直是長篇小說。
我哈哈大笑,眼淚流了出來,我第一次嚐試笑著流淚,也第一次體會到痛徹心扉。
抬頭看著天空,發現今夜星星很明亮,一閃一閃地,好像是在嘲笑我。
“你們也覺得我很可笑嗎?”
星星們沒有回答我,是啊,它們根本不認識我。
過了不久,樓梯口響起了腳步,密密麻麻,來了很多人。他們手裏都提著明晃晃的片刀,表情猙獰得像是地獄裏的惡鬼。
看到他們的樣子我又他媽笑了,發自內心地狂笑。
他們的表情越來越扭曲,嘴裏說著惡毒的話語,而我還在狂笑,根本沒有聽進半個字,因為他們在我眼裏就像是一群渣宰,一群家豬,連我今早上拉的大便都不如。
他們衝了過來,明晃晃的刀倒映著月光,有種莫名的美感,刀刃切進我的皮肉裏,能感到一股冰涼,有種變態的爽快。
他們瘋狂地砍著,我倒在了地上,鮮血染紅了我的視線,我看到我的手骨裸露在外、腸子從肚子的裂縫裏慢慢地滑了出來,我突然發狠,想要殺掉一兩人,可我站不起來,我的膝蓋已經被踩碎了,小腿別扭地彎曲著。
後來,我被他們抬了起來,被人當成是一大袋垃圾一般丟下了樓。
下墜的時候,我突然感覺時間過得很慢,像是一輛綠皮火車,慢慢地搖晃,讓乘客焦躁不已,不知要等多久才到站,有一種絕望,一種憤怒。
其實我很滿足,因為我完成了複仇,我偷偷安裝在樓頂的攝像頭記錄到了一切,我想他們接下來的日子一定會過得很黑暗,在監獄裏被折磨幾十年,出來後娶不到老婆,找不到工作,家庭破裂,然後逐漸地迷失掉人生的方向,最後慢慢地變成一堆大便。
哈哈哈,我又笑了,悠哉地調整好姿勢,用頭對著地,我想,要死就死絕了,不要留下任何手尾。
然後我閉上了眼,直感覺頭皮一陣發麻,強大的離心力讓我的心繃得緊緊地,一股濃濃的尿意從我的膀胱裏穿透出來。
就在頭觸碰到地麵的那一刻,我感覺一陣舒爽。
解脫了,我終於解脫了,從回憶的屈辱中解脫了,我迫不及待要進入死亡的黑暗之中。
下一瞬間,我如願以償。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驀地張開眼,而之前的一幕幕飛速地在我腦海裏倒帶,仿佛就是做了一場夢。
原來是夢嗎?我歎了口氣,環顧四周,卻發現環境很陌生,身在一處昏暗的小房間裏,我看到身旁是一張石台,石台上吊著一盞昏黃的燈,雖然光線不甚明亮,卻還是吸引了一些小蛾子環繞著飛。
這時,我看到一個男人,他大胡子拉碴,帶著圓框眼睛,手裏拿著一個破碗,正死死地盯著我。
“你是誰?”
“你又是誰?”
“我是奇克。”
“這是哪裏?”
“這是我家。”
“我為什麼會在你家裏?”
“我怎麼知道?”
這個人好奇怪,我為什麼在他家裏他都不知道,我心想。
突然,我直感覺一陣暈眩,劇烈的疼痛感在我周身蔓延著,我下意識地想要掙紮,卻發現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