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照亮著腳下片寸的土地,看上去依然很平坦,但洛帆總覺得地勢正在逐漸上升。說不清是錯覺,抑或是空氣的緣故,洛帆有種行走在上山的小路上的感覺。道路兩旁的陰影也不再是之前整齊規則的建築物的形狀,而是一片接連著一片的,像是一副連綿不絕的潑墨山水。耳邊似乎也偶爾傳來鳥雀的黯啞的鳴叫聲,走獸沉重的呼吸聲,在霧色的遮掩下,顯得沉悶又不真實。
漸漸的,洛帆覺得腳下的土地變的越來越鬆軟,就像踩在一地的草地上。也許還發出來呲呲的聲響,隻是耳邊吹過的風聲遮蓋住了這細微的聲音。
傅言忽的停下了腳步,洛帆跟的太緊,差點將傅言撞個滿懷。傅言舉起手中的燈籠向著遠處照去,燈光照耀處,霧色一層層翻滾著,近處的還未散去,遠處的就又爭先恐後的噴湧而來。
傅言在燈光下仔細的向著霧氣的深處看著,像是要在這霧色的包圍之中看出一絲端倪。洛帆也順著傅言的目光凝視著霧氣的深處,但除了煙霧般的霧氣在洶湧的翻滾,他看不出其他任何東西。
洛帆隻好放棄,收起目光。
這時他才發現,腳下竟落著薄薄的一層雪花。洛帆這才知道之前那種似有似無的綿軟的感覺是來自腳下這層鋪展在地麵的雪花。雪花星星點點的綴在黑色的泥土裏,顯得愈發的潔白,又在燈光的映照下,表麵閃出金色的光,就像一小塊潔白的玉石上鑲嵌著金色的裝飾。
在四周彌漫的霧氣當中,這片瑩瑩晶亮的方寸之地,就像是荒漠中的月牙泉。
傅言從襯衫的口袋中摸出一截卷煙叼在嘴唇上。
白色的煙紙,細長的煙身,洛帆想起了小時候住在一個院子裏的老爺爺們時常自己動手做的卷煙。傅言又從口袋中掏出一盒火柴,指腹輕輕的推開火柴盒,拿出一根火柴,在火柴盒側麵輕輕的一劃。
火焰在磷火中跳躍閃爍,緩緩的接近卷煙的一端,白色的煙紙被點燃,翻轉著變成黃色,黑色。煙草在煙紙的包裹中閃著紅色的亮光,紅色的外沿裏包裹著金色的內芯。
傅言輕輕的吸了一口煙,白色纏綿的煙霧從他飽滿的唇間飄散出來。
煙霧就像剛飛出花叢的蝴蝶一樣向著周圍四散而去,在就要和外麵的霧氣接觸的那一刹那,忽的又變成迅疾飛散的小鳥,攸忽間就衝進了霧氣的包圍之中。
那原本濃重的霧氣像是被那群小鳥都帶走了一般,竟徐徐退去。在逐漸清晰的視野當中,洛帆看見那原本如厚重的幕布般遮掩下的,竟是一道深邃的懸崖,就橫亙在他們腳下不遠處。若不是那煙霧吹散了這片濃霧,恐怕兩人都要不慎掉進這可怕的懸崖之下了。
傅言抓著洛帆的手往前走了幾步到了懸崖邊上,洛帆看清一根木頭正一頭橫在懸崖邊,而另一頭則紮進了遠處滾滾的霧色中。
傅言回頭輕聲對洛帆說,“抓緊我,不要向下看”。
洛帆明白眼前這根隻有一個腳掌寬的木頭就是他們需要穿越的橋,雖然傅言叫他不要向下看,但潛意識裏還是在眼角的餘光中瞟了一眼那獨木橋下麵——隻有滾滾的煙霧,讓人無法看清楚這懸崖究竟有多深。
洛帆看著傅言,點了點頭,更加用力的抓住傅言的手。
傅言察覺到了洛帆的緊張,他看著洛帆輕輕地笑了笑似在安慰他。
洛帆穩住自己的心緒,牢牢的抓著傅言,慢慢的緊跟著傅言的腳步走上那根木頭橋梁。
傅言將燈籠打的盡量高些,以便看清遠處的情況。洛帆一向平衡性不好,幾乎是緊貼在傅言的背上抱著傅言在一步步的緩緩挪動。剛走了一小段路,洛帆忽然失去了平衡,幾乎從木樁上掉下來,但傅言一把用力將傾斜的洛帆拉了起來。
兩人都站在木樁上驚魂未定的喘了口氣。
稍定了定神,傅言說,“這樣走太危險,我側過身,你到我背上來,我背著你走”。
洛帆沒料到傅言要背著自己,況且這狹窄的一根木頭,一個人都嫌費力,再背著一個人隻怕會更加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