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夕陽的餘暉下,一行人緩緩行走在荒涼的山道上。
隊伍中不過十來人,除了領頭和殿後的兩人騎馬趾高氣揚外,其餘的都戴著沉重的腳鐐和手銬,他們是被販賣的奴隸。
在這個饑荒肆虐的時代,這樣的隊伍在道路上並不罕見。
熊涇,一個十八歲的青年,他的名字隻有兩個人知曉。一個是他自己,另一個是秦嵐。
如今,他被稱作八號。這並非某個殺手組織的代號,而是這個世界殘酷現實的縮影。
八號隻是王府最近買進的十三名奴隸之一。
在出發前,他們每個人的背上都被烙上了相應的數字。熊涇相對幸運,“八”字筆畫簡單,烙在背上隻是兩筆,痛苦相對較小。
走在通往王府後山的路上,熊涇和其他新奴隸一樣,戴著沉重的鐐銬,努力回憶起最後一次見到秦嵐的情景。
其實,他最後一次見到秦嵐時,她已不成人形。
她躺在地上,仿佛四肢都已斷裂,全身赤裸,卻看不到一絲正常的肌膚,滿是暗黑色的傷痕,可以想象那些血跡未幹時是何等觸目驚心。
她睜大雙眼,凝視著九道山莊的大門,那裏是熊涇被鎖上鐐銬帶走的地方。她的嘴唇微微動了動,似乎在呼喚熊涇的名字。
突然,手腕上的劇痛將熊涇從回憶中拉回現實,原來是他抓著的手鐐滑脫了,手腕皮膚被磨破,疼得他冷汗直冒。
熊涇再次緊緊抓住手鐐,以減少手腕的磨損。手上還好,腳上卻慘不忍睹。
沉重的腳鐐幾乎拖著前行,他們已走了十五天,腳踝早已磨破流血結痂,又磨破再結痂……
熊涇一行共十三人,都是王府新買來的奴隸,他不認識其他人,他們也未曾交談。
他們仿佛失去了人類的基本意識,眼神渙散,神誌麻木地拖著身軀前行,甚至有人連自己的名字都已忘記,隻剩下一個個代號。
熊涇與他們不同,他記得自己的名字,渴望探尋自己的身世。
他不相信自己生來就是奴隸。
這個膚色黝黑、肌肉結實的年輕人眼中滿是不甘。
自懂事起,他就疑惑為何同樣是人,他和秦嵐從小就在九道山莊被人奴役,而莊主的子女卻能無憂無慮地玩耍;為何他們每天辛勤勞作卻吃不飽,那些遊手好閑的人卻能頓頓大魚大肉。
熊涇越想越氣,越想越傷心,不自覺地又回想起與秦嵐在九道山莊的那些日子。
熊涇對自己的身世一無所知,隻隱約記得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消失了。他獨自流落街頭半年多,有一天餓得倒在路邊,以為自己命不久矣。
幸運的是,一個好心的男人路過,將這個麵黃肌瘦的小孩帶回了家,從死亡線上將他救了回來。
那個男人,就是秦嵐的父親。
熊涇和秦嵐就是在那時相識,一直生活得很平靜,直到有一天,正在田裏勞作的他們被人帶走,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九道山莊,開始了奴隸生活。
那時,熊涇和秦嵐不過十歲出頭,卻要幹與大人幾乎同等強度的苦工。熊涇每天要耕種、上山砍柴、挑水燒火、修補牆壁等;秦嵐則要喂豬喂雞、在廚房打下手、打掃衛生。
他們起早貪黑地勞作,卻隻能吃莊裏的剩飯剩菜,甚至是豬食。
或許在別人眼中,他們隻是會說話的工具,可以隨意奴役、買賣甚至殺害。
三年後,熊涇再也忍受不了這種生活。
隨著年齡增長,工作愈發繁重,他覺得生不如死,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怎能承受如此奴役?
他萌生了逃跑的念頭。
當熊涇向秦嵐透露逃跑計劃時,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熊涇,你沒事吧?說些什麼胡話呢?逃跑,你能逃得出去嗎?”
“秦嵐,我真的受不了了。我不想再這樣活著了,想過尋死,但不甘心不明不白地死去。所以我想到了逃跑,就算逃不了,最多是個死。反正我不想現在這樣活著。”
秦嵐看著眼前的少年,眼眶泛紅。其實她並不懂熊涇的話,隻知道他要離開她,不由自主地抽泣起來。
熊涇見她哭泣,連忙說:“你哭什麼啊?小點聲,引來管事的就不好了。”
“那你就不要說這些胡話,不要離開我。”
熊涇一愣,拍拍她的額頭說:“你這個呆瓜,我肯定要跟你一起逃跑的啊!”
秦嵐一聽,大喜過望,隨後又神色黯然:“真的?我們……一起走?可是……”
熊涇知道她害怕,畢竟是女孩子。
他跟秦嵐說,如果害怕,他就一個人逃跑,她就裝作不知情。
如果他成功了,日後一定會想辦法救她;如果失敗了,死了倒也痛快。
秦嵐思慮片刻,幽幽地說:“要是你不在我身邊了,我怎麼辦?不管了,我就要跟著你。我們一起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