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這種毫無意義的逃避。

傑西卡踢著腳下的石子,慢慢踱步著,徑直走到港岸邊坐下。此時的她全沒有半分在憲兵團的樣子,頹頹然如同失卻方向的孩子,茫然無助地在浩瀚無垠的大海中漂蕩。前方又是何處?又是何處可供她心安為家?所有人大抵都是想過這種問題的,她不過是這廣大人群中的一個渺小的存在罷了。不過興許她突然某一天就和這樣的想法無緣了,恰如所有同她一般無二的人,曾經滿腔的熱血也逐漸冷去。

他們現在是在哪裏?誰也不知道。

日複一日,他們失去了自己的光芒,但從未有人真正明白,又或是不想,遺忘是人們生活中一直在進行的,從沒有停止過。和平的時光,蒙蔽了所有安於現狀之人的雙眼,讓他們再也不明白什麼是危機。

傑西卡暗自冷笑,望著殘陽如血的天空,似是自嘲。或許安德利婭說的真是對的吧,她懦弱,她無能,她也足夠虛偽,虛偽到可以與憲兵團的人打成一片就像是熟識多年,這樣的苟活,自己難道滿意?頭頂依舊是一片蒼穹,不過她已經看膩,厭煩了。

如果可以離開……

當然不可能。

傑西卡垂首,猛地起身,低聲喃喃:“暫時先把這種多餘的情緒放置一邊吧,必須得為安德利婭他們找些有利於他們的資料了。”

腳下的步子加快,傑西卡匆匆向地下街走去,她需要證明些什麼。

拐角的馬車裏,埃爾文看著女子消失的身影,沒有任何動作,祖母綠的眼睛就那麼直直的盯著她要去的方向,顯得有幾分漠然。夏迪斯也是如此,不過他嚴肅的臉上卻罕見地冒出一絲複雜:“埃爾文,放心交給她吧,我們還要去另一個地方才行。”

“是,團長。”

健壯的馬一聲嘶鳴,馬車向前奔馳而去。馬車裏的人和女子為了同一個目標背道而馳。

與此同時,傑西卡也向後看了一眼,仿佛是意識到什麼似的,不過,她終究什麼也沒有看見,她將這一切歸咎於自己的多慮上,便不再多想。

懶散的商人靠在地下街唯一的出口邊,身旁是身強力壯的雇傭兵,霸道地堵在連接地下街與地上的地方。商人抬眼看到傑西卡正向這邊趕來,咧開嘴唇笑得極具喜感,他朝雇傭兵努努嘴,眼底閃過一絲精光。雇傭兵得令後竟是將那扇門堵了個結結實實。

傑西卡見勢,眼神一寒,不過片刻就明白過來他這是想幹什麼,麵無表情地停在商人麵前。果然,商人看她停下腳步,笑意更甚,他抽出一根煙來,點著叼在嘴裏,說話時嘴巴向一邊歪著,吐出陣陣嗆人的煙霧:“久違久違,傑西卡分隊長。”

煙草的味道讓傑西卡厭煩地皺起眉,可是商人卻沒有將煙滅掉,她忍住不適向他點頭示意,語氣有些生硬:“很久不見,蘭斯大人。”

商人顯然對傑西卡的表現很滿意,他一手夾住煙,刻意地向傑西卡吹出一口難聞的煙霧,笑得不懷好意,眼睛幾乎眯成了一條縫,像是被刀割來一樣,露出裏麵混濁的瞳仁,幹裂的嘴唇因為這個動作咧地非常大,露出他發黃的牙齒,看到這個表情傑西卡首先想到的就是犬牙交錯。蘭斯家族其實不算是什麼太出名的商業巨頭,但是憲兵團名義上是為皇室獻出心髒,保衛露絲之壁,但是說句不好聽的,憲兵團的人在這裏就是商會的狗。傑西卡即使再不爽也無法違抗這種命運,要是憲兵團和商會鬧掰,那麼有事的隻能是憲兵團。

強製性地壓下想要咳嗽的欲望,傑西卡挺直脊背,漠然盯著蘭斯的眼睛:“要多少。”

“傑西卡分隊長還是那麼上道。”蘭斯似乎對她的反應頗為欣賞,他又吐出一口煙圈,眯著本來就不大的眼睛打量著傑西卡,悠悠說道,“老規矩。”

傑西卡熟練地從腰側拿出錢囊,扔給商人,然後後退一步道:“那麼失陪了,蘭斯大人。”

雇傭兵果然是給傑西卡讓出一條道來,她垂著眸,走了進去。

傑西卡走了很長一段路,再也受不了胃裏翻江倒海的感覺,這才扶著牆邊猛地吐了起來。她恨恨地錘上堅硬的牆壁,暗自已經把蘭斯罵了個痛快。

過了很久她才緩過勁,麵前不知何時站了個小男孩,他警覺地看著傑西卡,好像隻要她一有動作就會殺了她。傑西卡不禁感慨,地下街的小孩都這麼早熟嗎。她搖搖頭,剛想站起身就被瘦小的身影用力頂在牆上,脖頸旁邊是冰涼的刀刃。她的眉頭倏然鎖起來,稍微施力掙開他的禁錮,右手已然推開男孩的刀刃。傑西卡立起身,微微慍怒地看著他,語氣不怎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