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人間的一個魂,沒有軀體,沒有感覺,沒有思想,漂浮在黑夜上空的一絲長久不散的幽靈。
從我有記憶開始,眼前浮現的便是十字架上耶穌雙眼留下的兩行血液,順著幹枯腐朽的木頭神像滑落在地上,教父將我扔出了教堂門外。
雄偉的教堂屹立在我的麵前,在陰冷的寒風中,散發著莊嚴與不可侵犯的神聖,我仰望著它,迎麵襲來的壓迫感使我透不過氣,那時的我寄宿在一個小小的軀殼中,那是個很幹瘦的嚴重營養不良的小身體。
就在半小時前,教堂中央躺著一個剛剛因分娩大出血而死去的女人,這個女人的身份是我這個軀殼的母親,但我從來不認為她是我的媽媽。
我支撐著幹癟的身體,凝視著教堂緊閉的大門上在月下反光的碧綠色的玻璃,看清了這個軀體的模樣。
潮濕的銀發緊貼著我的臉頰,沾著風幹的胎血,一雙寶石般的眼睛閃著和玻璃一樣的碧綠色的光,薄薄的唇上咬著兩顆尖利的狼牙,身上裹著一張滿是蟲蛆的破布,我在寒風中瑟瑟發抖,這是我來到人間第一次嚐到的痛感——寒冷。
我生來就如同七八歲的孩童般大小,我尖利的牙齒撕裂了母親的子宮,呼吸到了在人間的第一口新鮮的氧氣,這口氧氣是教會的,它含著一絲甜意,和一種說不出來的恐懼。
我的軀體太龐大了,所以沒有選擇從“人道”中出來,就像是沒有開刃的刀,就這麼拔出來了,或是像個翅膀沒有磨硬的小雛鷹,被教父推下了深淵。
這個軀體的母親是個修女,生前做過許多樂於助人的好事,大家都很喜愛她,就在她十七歲那年,她被惡魔侵犯了,撒旦選中了她,說她前世是被懲罰到人間的墮落天使,三天後,她的肚子大了起來,她幫助過的人們都紛紛罵她是將自己出賣給撒旦的蕩婦,又過了三天,我的降臨,生生奪走了她的性命。
我繞到教堂後院,目睹了他們埋葬母親的整個過程,他們沒有火化,母親還有氣息,他們熟視無睹地活埋著她。
一個小修女看到了我,她跑過來,拉著我的手向長長的街道奔跑著,好像要帶我逃離這裏,我軟軟的手骨被她抓得很痛,我想叫,但我聲音沙啞地嗚嗚呀呀什麼也講不出來。
我永遠不會忘記這個小修女碧藍色的眼睛,清秀的臉蛋都可以掐出水來。
她帶我來到一個小木屋門前,房頂上冒著刺鼻的灰色煙霧,隨著木門吱呀的一聲響起,一股溫暖的熱氣包圍在我全身,這個小木屋生著火,火堆旁有一塊成人身高一樣的木板,上麵鋪著厚厚的被祿,這種說不出來的舒服瞬間湧遍我的全身,隨著小修女拉著我的手,讓我在床邊坐了下了,她拿了一個毯子蓋在我的身上,對我笑著說,沒事了,這裏很安全。
我第一次看到嘴角上翹會使一個人的臉這麼美,我的嗅覺敏銳地嗅到了周圍溫和的氣息,這是與之前完全不同的感覺,是無法用語言能表達的美好,我僵硬的身體逐漸放鬆下來,變得柔軟,繃緊的神經也舒緩下來,這時,我意識到自己身體裏莫名地湧出一股力量,一種很強大的東西,我看著她清秀可人的麵龐,嬌嫩的皮膚,和望見人心底的那份透徹的眼神,我鑽進了她的手,不想放開,我的眼神散發著來自遠古的獸性的味道。
這時,她碧藍的眼神中閃出了一絲恐懼,但這絲恐懼並沒有讓我產生憐憫,我反握住她的手臂,將她按在身下,我身上的毛毯落了下來,上半身裸露著,控製不住地喘著粗氣,噴在了她不知所措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