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長壽元年。
洛陽永遠都是多情而有教養的。
初封為天師大人的風伯陽當時還很年輕的,他選擇了一個溫暖的春日午後,安逸地睡在搖椅上曬太陽。
“風伯陽?”不知道從哪裏突然鑽出來的少年,額頭上留著細碎的短發和水晶般的汗珠,“這就是你現在用的名字?真慫。”
風伯陽微微睜開狹長的眼睛,賞了他一個白眼。
“喂,我說,”少年不在乎風伯陽的不理不睬,堅持著與他說話,“這個名字太難聽了,又難聽又隨便,太不負責了。”
風伯陽從搖椅上站起來,狠狠地踹了少年一腳,用長輩的語氣說道,“在洛陽,你要有教養。”
“哼!”少年拍了拍自己的長衫,“真正沒有教養的人是你吧!竟然連一個女孩子家都欺負!”
“你不是身著男裝麼。”風伯陽蔑了她一眼,“再說,在這個由女人站在權勢尖端的時代裏,男人不算強者,況且我隻是管教孩子。”
“你!”扮作少年的少女臉漲得通紅,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睜著滾圓的眼睛瞪著風伯陽,稍有不慎立即擦槍走火。
正在情況萬分危急僵持不下之際,風府的老管家急匆匆地跑過來,追著前麵的粉衣女子。
“你就是所謂的天師?”女子高傲地挺著自己的胸膛,妄圖用鼻孔鄙視比她高一個頭的風伯陽。
“你是?”風伯陽一反剛才欺負小孩的流氓樣,麵帶著幹淨的微笑問道。
“我就是邵王的小女兒李菡兒,”她的聲音清如純銀,冷若冰霜,“當今聖上自封天後,你是天師,你有什麼資格!”
“這個稱號是陛下親自封的,您……郡主?”風伯陽想了想該如何稱呼她,“您有意見麼?”
“你不就是為陛下驅逐了幾個鬼魂罷了,至於封這麼高的職位麼!”李菡兒一臉鄙夷,還有不服氣。
“其實……”風伯陽歎息著搖了搖頭,他不會告訴這個姑娘,這個稱號是個連品階都算不上的虛職,不用過問政治也沒有前途,“其實,我隻拿很低的俸祿。”
“可是你的這個封號很霸氣!”李菡兒一口氣將自己的目的說出來了,她伸手指著風伯陽的鼻尖,“我,李菡兒,也要被封為天師!”
“你省省吧!”在一旁冷眼旁觀許久的男裝少女突然開口,“天師夫人還差不多。”
“你……”李菡兒頓時臉紅到脖根,又對上風伯陽滿眼的笑意,更加羞愧,走上前去狠狠地踩了風伯陽的腳麵,轉身立即跑開了。
風伯陽有一瞬間的詫異,旋即又恢複如初,輕笑著搖了搖頭。
“她就是你所說的命定之人,幫你度天劫的那個?”少女問道。
風伯陽默然片刻,複又露出了幹淨的微笑,對著那位少女說道,“天機。”
二
銀白色的月光透過長滿新芽的柳枝投射到樹下相對而坐的兩個人身上,麵前的一盤棋已經好久沒人動一步了。
“那個……”白日裏扮作少年的少女換了一身女裝,苦惱地搔了搔腦袋,“現在該你還是我呀?”
“啊?”風伯陽也是滿臉的不確定,“忘記了……”
“那不下了。”少女將棋子推亂,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困死了。”
“那就去睡覺呀。”風伯陽淡然說道,“不要做這種沒有教養的動作!”
“我才不去睡覺呢,”少女突然露出了算計的微笑,“今夜,我有聞到大事件的味道。我要看著你倒黴。”
“你就……”
風伯陽剛想說些什麼,風府外麵的火光紅透了半邊天,還有伴隨火光而來的錚錚馬蹄聲。
誰會在宵禁之後帶著大隊人馬來拜訪天師府?風伯陽皺了皺眉,少女卻一臉的興奮。
“公子……”老管家跑了過來,“外麵的人很客氣的敲門,要不要放他們進來?”
“好呀好呀,快點。”少女代替風伯陽做了回答。
老管家立即跑過去把大門打開,馬背上盔甲整齊的男子很身後的一大隊人馬立即衝了進來,踏碎了一地春花。
“哪個是風伯陽?”帶頭的男人氣勢洶洶地問道。
“他是他是!”少女指著風伯陽,唯恐天下不亂。
風伯陽甚至懶得瞪一眼她,麵帶微笑微微欠身,“閣下是?”
馬背上的男人打量了風伯陽一會兒,隨即從馬背上跳下來,“不錯不錯,長的挺俊俏的,又風度翩翩,難怪菡兒喜歡。”
“額……”風伯陽有些無奈,“閣下過獎了。”
“本王挑明了說,”男人將石質棋盤上的棋子全部推到地上,坐在棋盤之上,“本王的小女兒看上你了,明天就去把她娶回來吧。”
“啊?”風伯陽瞬間明白了他便是所謂的邵王,李菡兒的父親,“會不會太倉促了……”
“不會!”邵王斬釘截鐵地說道,“天師這個職位雖然是才有的官職,但是曆代皇帝都會被那麼幾個冤魂纏身,你還是前途無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