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狐洞外圍滿了人,青丘國滅之後,還是頭一次這麼熱鬧。羽族將茶小蔥送到這兒,就後悔了。靳連被圍在人群中心,竭力地解釋著什麼,孔雀卻是一臉忿忿,死死地抱著茶小蔥冰冷的屍體,賴死賴活地要回朱雀殿。眾人大概沒想到堂堂羽族之王居然會露出這種德性,一時啞口無言。
“婪夜就是個騙子,他騙得我家小蔥為他賣命,卻連安息之地都沒有,她不是王後麼?王後的殉葬之禮就是埋在這亂葬崗子上?”孔雀是看著茶小蔥心軟,才主動提出送茶小蔥回夫家安葬,他一路走一路哭,差點把氣哭岔了去,直到聽說千狐洞被狐王封進去不得,才漸漸清醒,取而代之的是無可比擬的憤怒,他看著懷裏的人兒,一抹眼淚,將婪夜舍命相救的恩情拋去了九霄雲外。
橫顏與靳離隻能麵麵相覷,千狐洞的開啟方法隻有曆代狐王與王後知道,而婪夜還沒來得及告訴茶小蔥,便與茶小蔥先後出事,走到這一步,想將茶小蔥以國母之禮葬入青丘國的寢陵,隻怕是不可能了,但以茶小蔥一國之母的位份卻要葬去羽族的地盤,青丘國的顏麵又過不去。兩邊就隻能在這洞外耗著。
茶小蔥的身子貼在孔雀溫暖的胸膛,捂得時間久了,居然沒有再像之前那般僵直,她的麵容安靜,雙目緊閉,撇去那一身血汙,倒還似存著點血色,臉色白是白了些,但也沒有死寂得發灰。
羽族與狐族為了無謂的尊嚴七嘴八舌地吵,靳連本已老邁體弱,夾在中間被兩邊鬧得頭暈眼花。
靳離的妹妹一直站在孔雀身邊,左右看看,實在忍不下去了,她扒了扒孔雀的衣袖。
“幹什麼?本王對別的女人沒興趣!”也許是被扒的狠了,她的手指一滑,竟撐到了他結實的胸膛,孔雀原本光火,吼聲一大竟將在場所有人的聲音都壓了下來,原本孔雀唱歌是好聽的,原本羽族之王的聲線是美好的男低音,用茶小蔥的話來說就是低沉沙啞又性感,可是他這幾天哭得太厲害,不但把眼睛哭紅了,還把嗓子給哭毀了,這一聲吼,便像是一口大的沙鍋坍在腳邊,人人都覺得是一個炸雷轟在了甕裏。靳離原本脾氣還不錯,可發現被吼的那個是自己的寶貝妹妹,火氣也上來了。
他跳起來拉過妹妹,抬手要揪孔雀的衣領,但發現他全身上下的衣服沒一塊是好的,再經他沒頭腦的這一扯,說不得就春光乍泄了,都說羽族愛美多於惜命,特別是這位羽族之王,聽說是沒打理好羽毛是絕對不願出門的,結果卻這副尊容地跑來了青丘國,可想而知,茶小蔥在他心目中有多重要。
思及此處,到嘴的狠話又縮了回去,但臉色氣得煞白。
“妹妹,你有什麼話直說便是,這是青丘之國的地盤,有哥哥和爹爹為你做主。”他望向孔雀懷裏的茶小蔥,心中生出些許悲憫,漸漸衝淡了起初的忿懣。茶小蔥上次來千狐洞裏還活蹦亂跳的,這才多久,她就成了這樣……
“大家站在這兒說了半天,也都累了,恕我直言,小蔥姐姐的衣服……”茶小蔥的衣服上染著血,早已看不清原本的顏色。人要入土為安,卻不能穿成這樣。
孔雀看一眼茶小蔥,又看看自己,露出一抹苦笑,原來人家的意思是這個,是他自戀過度,誤會了。他記得人界有一條鐵律,叫男女授受不清,鸚鵡的解釋說是,不是夫妻的男女不能裸誠相見,他有些訕訕地將茶小蔥交了出來,但道歉的話,卻拗在心中不肯說。但所有人都知道,驕傲的孔雀已經是最大限度地服軟了。
大概是沒想到羽族之王能為茶小蔥做到這樣,眾人眼中不覺露出了幾分驚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