婪夜也覺得有些滑稽,但是下一刻,目光便被她發際那根灰不溜秋的絲帶給吸引住了。
他盯著那根髒得看不出原色的帶子瞧了半天,竭力掩飾住心中的不快。
“同心紅線……會不會有失效的一天?”他忽然抬起頭,喃喃自語。
他看出來了,纏在茶小蔥發間的根本就不是什麼發帶,而是暮雲卿用過的一條腰帶。暮雲卿雖然與婪夜一樣喜著白衣,但是衣料質地卻有天壤之別,論華麗高雅他必不如青丘國王室,但是論及輕靈飄逸,世間謫仙者莫可能及。
暮雲卿的天生靈動,大大提升了那襲白衫的視覺效果。
“你方才說什麼?”
返香腦子裏放空了一陣,沒注意到婪夜的表情,他覺得這屋裏好像少了很多東西,比如說,香爐……
“沒什麼。”婪夜一低頭,抹去了眼中的那一絲不爽。
邵老爺子換上了一件淡藍色的道袍,與端極派眾弟子的不同,他身後繪有一塊太極八卦圖,貼在瘦小的背脊上,使得整個人看起來像隻縮頭縮腦的烏龜。
他不理會茶小蔥怪異的眼光,一本正經地擬好卷宗。
為了表示對祖師爺的尊重,他又特命茶小蔥上前行三叩九拜之禮。
茶小蔥抬頭才發現自己要拜的竟是一雙草鞋,她張口欲問,卻被邵老爺子發話堵住了。
“知道你問題多,考完了再問。”邵老爺子板了臉,將試煉的規則宣讀了一遍,提醒道,“撐過三炷香時間,便算是通過試煉,茶小蔥,你準備好了沒有?”
“三炷香麼?”茶小蔥朝香案上看了兩眼,自信滿滿地拍胸脯,“準備好了,沒問題!”
“開始!”邵老爺子不再與她廢話,隔空施術,點燃了第一炷香。
玄真殿外,兩名弟子正在整理被茶小蔥弄亂的丹爐。
其中一人輕輕地咋了一口,對另一人道:“哎,你說那個姓茶的能不能通過這一次試煉?”
“前麵兩次都通過了,這一次當然能夠通過了,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我不想她通過,也因為她不配!你看看吧,她一來便將玄真殿弄成這副模樣,還差點把師尊氣得吐血了,這樣的人留在這兒不是禍害麼?再說了,她又有什麼本事坐四掌門的位子,不知道是不是返香師尊吃了豬油蒙了心……”
“噓……你怎麼這般口無遮攔?要是給人聽見可不妙!”
雖然是口無遮攔,卻也說出了玄真殿大部分弟子的心聲,一時間,這院子裏熱鬧起來。
“聽見便聽見,就是當著全派的人我也要這麼說,我看她八成是看上了芷才師叔,所以賴在這兒不肯走了。”
“不對,我猜她喜歡的是屋裏那個,你沒看人家受傷,她緊張成那樣,就像死了丈夫似的……”
“嚇?這種話不能亂說,裏邊那個怎麼說……將來也是她的徒兒。”
“徒兒?徒兒怎麼了?聽聞禦華仙尊不但愛上了自己的徒兒,還將她那個了,已經不是新鮮事了。”
有人的地方,便有八卦,有八卦的地方,便預示著有故事正在或者是將要發生。
六界過往有太多的傳奇,孰真孰假,已經知之不清,就連當事人,也漸漸失去了本心,忘記了自己究竟情歸何處。
綠蘿仙子與萬俟常清的故事很長,長得令兩人糾結了一輩子,但真正要說起來的時候,其實很短,用不著一夜便可以說得清清楚楚。但這些沉澱的過去,永遠也比不上正在發生的,比如,茶小蔥的故事。
院子裏傳來灑掃的聲音,間雜著弟子們的耳語,細碎的詞句零零落落地飄進了暮雲卿的耳朵裏。他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隻是偶爾皺起好看的眉毛,竭力表達著心中的不滿。
人類的語言裏總有他聽不懂的詞彙,他隻明白是褒是貶是善是惡,一旦套在自己身上,卻怎麼也理解不了。
奇窮與奇苦在屋內忙碌,打開的藥盞熏出滿室異香。
……
“婪夜,修成天狐需曆經天劫,以你現在急躁的心態,隻怕會功虧一簣。”返香與婪夜同站在鏡子前,看著鏡中人影的一舉一動。
“我這不是在賭麼?我覺得贏的把握會比較大……”婪夜輕鬆含笑,卻緊盯著玄威殿上的香案,香線已經燒到了第二支,“再說,你不也是在賭?修成金仙與魔尊抗衡,贏麵沒我的大。”
“你的對手是妖皇魁麟,我的對手是焚音魔尊,他們能夠聯手,我們為什麼不行?”
返香的話語依舊沒有起伏,但卻隱隱讓人感到一種期盼。
……
“岩扉鬆徑長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