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茶小蔥是怎麼進來這一點,婪夜也感到很奇怪,可是大敵在前,容不得他去多想。
茶小蔥從他身後探出半個腦袋,眼睛裏透著好奇和恐懼。糾集著各種複雜情愫的她,此時活像隻受了驚嚇的貓。她故意不看那人,一個勁地東張西望,口中問著:“王小靚呢?你把那孩子怎麼樣了?”
這是第一次,婪夜第一次看到茶小蔥的舉止中流露一點為人類所稱道的,善良與溫情。
“下來!”他亦無視了那團滿身是蟲的家夥,繼續朝茶小蔥吼,“害怕就不要跟進來!”
茶小蔥在陰森森的環境裏是有那麼一點膽寒,但還不至於害怕到尿褲子,這個混蛋怪物也不過就像歐美大片裏的鬼怪一樣惡心大於悚人,敗敗胃口而已。她壯著膽子大聲頂了回去:“誰說我怕了,他有什麼可怕的?”說完,想必是為了證明這一點,還特意從他背上跳下來,伸腳,“咯嚓”一聲,將腳邊的蜈蚣踩碎一條,綠色的漿汁迸了出來,弄髒了她的新鞋,也濺上了婪夜的白衣。
婪夜的臉煞白,也不知是不是被身上的咒光照著的緣故,乍看之下,他更像鬼怪一些。
“妖後夫人特地吩咐,務必要請回婪夜公子。”那人咯咯地怪笑起來,活似一隻生蛋前的母雞,“如果公子閑來無事,不妨隨我走上一趟。”
婪夜清傲地睨了那滿身是蟲的怪物一眼,細目如絲。他時常給人一身涼涼的感覺,浸泡在那目光裏,總令人無端生出幾分冷意。
“她想見,我就得去?她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今日我進來,無非是想問問清楚,魁麟百年不動淩淵,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有所行動……他,究竟想幹什麼?”
“公子回去……不就知道了?”那人慢吞吞地,每說一句,身邊的蟲子繞著他飛一圈,整個一團就像被攪亂的黑絲線球。茶小蔥光是站在旁邊傻看著,突然一個機靈,冒出一身冷汗——她終於知道那些在天上翻滾著的搖曳多姿的黑雲是什麼東西了,就特麼是這些蟲啊!
“你們到底打不打?”她隻惦記著孩子的下落。
婪夜橫槍在手,捏了一個起勢,表麵完美,無懈可擊。他的嘴唇沒動,聲音卻清清楚楚地傳進了茶小蔥的耳膜:“我一動手,你就往右邊跑,這裏是一個迷宮,可能需要多花點時間,我沒空同你解釋。如若看見像心髒的東西,不管覺得多惡心,都毀了再說。去吧!”言罷,也不管她答應不答起,單手提起,輕輕一拋,不等茶小蔥落地,人已如一隻銀白的巨蝶飛了出去,宛似一道犀利的白虹,貫穿了對麵那人的身體……刺進了虛無。
蟲蟻瞬間散開,如同爆烈的太陽菊,請原諒作者詞窮……
茶小蔥身上忽冷忽熱,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她聽婪夜的話,一邊揮開那些迎麵撲來的小蟲,一邊沿著那條與動物腸子一般跟著某種節律蠕動著的小路瘋跑。
前路越來越黑,隱隱約約隻看見自己被拉長的影子,匍匐在地。
她跑到一半,才又想起一個問題:這些人追了婪夜那麼久,把他整得渾身都是傷,到了這時候,他還能支持得住?
是她大意了,還是她自私了?她光是看著婪夜的花架子功夫,居然就不由自主地相信了他的安排。她都忘記了,狐狸是最會騙人的。
想著想著,放慢了腳步,回頭,她聽見前麵傳來那妖物的尖笑,驕傲且篤定。
“你還不現原形?公子啊……硬撐可是對身體不好……”
“哼,我婪夜既已叛離妖界,就沒道理再回去,你省省口舌……蔑人,你自己不去看看,你如今的模樣有多惡心!”是婪夜的聲音。他尚能開口,卻無法掩飾粗重的喘息。
“嘖嘖嘖嘖……”妖物發出一迭聲怪聲,不知是鄙夷還是慨歎,緊接著,傳來婪夜的悶哼,“……你不回去,你族的那些老鬼不聽話啊,你就不怕妖王暴怒,滅了那群老狐狸?”
婪夜笑起來,卻不搭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