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的,家婆前年過世之後,孩子就變得不愛說話,原隻以為是因他思念祖母愁鬱心傷,家夫與我也都未曾留意,均認為隻要悉心照料,孩子也會日漸明白生老病死乃天地倫常,卻不想前天這孩子不知在何處得了一物,如牛皮燈籠般可大可小,觸之宛如生人皮膚,令人駭異,這孩子變得舉止怪誕,出入總與那怪物相伴,寸步不離,口不還念念有詞……”王花氏行至階下,起手撩起了簾子,“我等請來道士,收效甚微,也曾勸孩子把那怪物扔了,可孩子不允,若是來強,便哭鬧不止,後聽聞邵公有辦法,姑且一試。”
茶小蔥把頭探進簾下觀望,不看還好,一看嚇一跳。
一個五歲孩童正在屋裏興高采烈地吹“氣球”玩,說具體一點,那孩子正在把一隻杜蕾絲香草味螺旋紋高級橡膠套當氣球吹。
茶小蔥不知道怎麼去描敘她此時此刻的複雜心情,她很生氣,莫名的生氣,卻並不是針對看見小盆友玩杜蕾絲這件事。她在王花氏驚訝的目光下,疾步向王小靚走去,劈手就將那個“氣球”奪了下來。孩子先是一愣,等明白是怎麼回事之後,“哇”地一聲哭開了。
王花氏慌慌張張地跑過來,一把抱住了兒子:“不哭不哭,這位姐姐是來救小靚的,不哭……”
“哧——”“氣球”漏氣之後,變成了軟綿綿的一條半透明的皮,茶小蔥繃著臉,將它攥在手心越擰越緊,麵上的肌肉好似被冰封了,半天轉換不了表情。一時之間,腦袋裏很亂很亂,明明有念頭“嗖嗖嗖”地從麵前飛快劃過,卻怎麼也抓不住。她想問這隻橡膠套是怎麼來的,可是動了動唇,卻沒有力氣開口。
其實,不用特意去問,她便已經知道。
錢包,鑰匙,銀行卡,身份證,戒指,還有這隻蔫掉的黃瓜套,就是她遺失的手包裏放著的所有東西。
至於為什麼會有這個……她卻始終沒能回想起來。
茶小蔥溫柔地伸手,摸摸孩子的頭:“小靚不哭,這東西髒,咱不玩,咱不讓肚子裏生蟲蟲……”
王小靚隻不過三歲多大,倒也好哄。或許是很久沒見過陌生人,他很快凝住了眼淚,目不轉晴地看著她。茶小蔥望著王小靚可憐巴巴的小眼神,心尖一顫,緩緩籲了口氣。
王花氏攬過孩子交給婢女抱著,轉頭邀請茶小蔥進在廳中坐一會兒,後者抿唇,輕輕地搖了搖頭。她隻好起身,一路送茶小蔥出門。
“姑娘,謝謝你,敢問要如何稱呼?”
茶小蔥學著武俠小說裏的大俠風範,向王花氏拱手:“賤名不足掛齒,沒別的事我先走了。”
“姑娘……”王花氏看著茶小蔥有些蒼白的臉,欲言又止。
茶小蔥疲憊地一笑:“沒事,這也不是什麼妖怪,隻是別人扔了不要的垃圾而已,如果小靚還撿什麼其它的東西回來,你什麼也別管,直接扔掉便是。還有,如果條件允許,你們家可以搬得離鬧市近一點,那裏有很多孩子,不孤獨,自然就不會自言自語了。”
王花氏點了點頭,應諾。
茶小蔥抬頭看看天,覺得天意微涼。
這一天沒什麼大事發生,但是茶小蔥卻感到異常勞累,仿佛身體上的積累的負擔到了某個極限,每動一下,全身的肌肉都痛得厲害,整個人似被強行分解,幾乎拆整為零了。她花了比來時多三倍的時間,才走到“朝尼居”。
邵老爺子已經回來了,茶小蔥走過的時候,他正在門口剔牙,打嗝的時候滿院子酒氣。
邵老爺子一見到茶小蔥就問:“怎麼樣?新手任務還容易吧?”
茶小蔥把新手任務表拿出來扔給他,淡淡地回答:“你留著給別人做吧,這任務我不做了。”
老爺子齜牙怪笑:“你哈,沒有個定性,要是任務做不完,可就出不了清水鎮,外麵的世界可大得很。”
茶小蔥停下來,學著他的樣子坐在門檻前,一低頭:“我不稀罕。”
她是真的不稀罕,在三次元世界也一樣,什麼都不稀罕,別人有的東西她也沒覺得怎麼樣,別人去過的地方,她也沒感到新奇,別人做過的事,她甚至都惰於知曉……在這裏,好不容易被從點燃的好奇心,突然就熄滅了。她原也想小說遊戲描敘的那樣四處走走瞧瞧,打怪升級做點小任務,可沒想到第一次任務就令她縮回到了殼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