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塵四處張望,祠堂的窗子緊閉著,窗外,疾風陣陣,落葉蕭蕭,紅色的燈籠和沙幔在風中飄搖,薄薄的光束從緊合的窗縫掠入,照不盡的冷清。
是他嗎?她多麼希望是他,是他還活著,是他來陸家接她了。可她不敢給自己太大的希望,怕是一場誤會,怕自己空歡喜。她已經撐得太辛苦了,辛苦到沒有勇氣再接受一次驚喜後的絕望了。
“哥?哥!”她試探著喚他,出口的聲音因為太過緊張而顫抖,“哥,是你嗎?你來了?”
沒有人回答。她勸自己冷靜,可她已經沒辦法冷靜了。她就像在黑暗中迷失的人,看到了一點點的光明,她不顧一切想抓住那一點微弱的光,就算那是萬丈懸崖,她也不願意放棄,不能放棄!
她在祠堂裏到處找,想找出點什麼,證明他還活著,然而空蕩蕩的祠堂裏什麼都沒有。
可她還是不想放棄,她大聲喊,“哥,到底是不是你,你到底是不是活著?你告訴我,你說句話!”
還是沒人回答。是她的錯覺嗎?是她的胡思亂想嗎?他如果真的活著,他早就應該出現了,他怎麼會寧願讓她每天承受生不如死的痛苦,也不出來和她說句話。
外麵傳來淺沋的說話聲,“少爺。”
“你怎麼在這兒?”是陸穹衣的聲音。
“我到處找不到表小姐,想看看表小姐在不在祠堂。”
“不要打擾她了,讓她一個人靜靜吧。”
“是!”淺沋的腳步聲越來越遠,但隻有淺沋的腳步聲。
落塵跪在地上,慢慢撫摸著發絲,她發絲上的暗香慢慢彌散到空氣中,混入煙香中,無人能察覺。
祠堂的門被推開,陸穹衣緩步走進來,陽光在他臉上投射下的盡是陰影,所以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小塵,今天怎麼突然來祠堂上香?”他的聲音總是柔得像是能擰出水來。
“我忽然很想他們。”她平靜道。
陸穹衣跪在一排的靈位前,與她並肩跪了很久,才問道,“今早外公找你過去聊天了?”
“恩,他說......”落塵吸氣,緩和了一下心口因為驟然緊縮而帶來的惶然:“他說讓我好好和你在一起,好好待你,他還說他沒有時間了,很想最後見哥哥一麵,可是......”
“他不知道,他永遠等不到了。”她閉上眼睛,悲傷的淚從眼角墜落,一發不可收拾。
陸穹衣撫慰地撫摸著她的發絲,然後捧起她的臉,溫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淚。“人死不能複生,就算你再怎麼想他,他也不可能在回來了......”
她搖頭,伏在他肩上失聲痛哭,“為什麼,為什麼他都不回來看我一眼,哪怕就是遠遠讓我看一眼,讓我看看他變成什麼樣子,瘦了沒有......不是說人死了,隻要有所眷戀,就舍不得過奈何橋喝孟婆湯嗎?他為什麼說走就走,為什麼那麼狠心?”
“因為他知道,你還有我。”
她含淚點頭,靠在他的肩上汲取著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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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穹衣陪落塵在祠堂呆到很晚,才送她回房,文律來找他說武當派有人來送賀禮,他才依依不舍般與她告別,出去應酬客人。
陸穹衣走後,落塵點上香薰,讓清甜的香氣驅走身上微微的不適感。然後,她拿出剛剛縫製好的嫁衣,穿在身上,指尖細細撫過袖口領口的花樣,每一處都是他曾描繪的樣子,分毫不差。
菱花鏡前,她一下一下梳理著長發,她記得她小時候總是不太會梳發髻,坐在鏡子前麵綰來綰去都綰不好發髻,她索性放棄了,披頭散發跑到院子裏,每次宇文楚天都很無奈地拉著她回房,幫她梳頭,其實他也不會梳頭,綰的發髻總是鬆鬆的,一不留神就會散掉,所以很少像平常的女孩子那樣蹦蹦跳跳......
淺沋連著打了幾個哈欠,終於抵抗不夢容香的效力,昏昏沉沉睡去。
“淺沋?淺沋?”她沒有回答,已經睡沉了。
落塵才抽屜裏找出一把陸穹衣讓人給她定製的匕首,披頭散發走進以前宇文楚天住過的院落。自從他離開後,她每天都要來一次,幫他打掃房間,尋找他以前留下的痕跡,哪怕就是他用過的一個茶杯,她都要捧著看很久。
所以她非常熟悉這裏,連樹下有多少落葉她都看得出來。看著樹下被踩碎的枯葉,她猛然停住腳步,整個人僵直地站在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