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第一縷陽光投向斯托克鎮的時候,這個古老的木材集散地逐漸熱鬧起來。這個位於克勞河中遊的古老城鎮,盡管非常繁榮,但也僅僅擁有不到兩萬人口,他們大多數居住在窄窄的鎮中央大道周圍。這些古老的勤勞的人民一直秉承先人的良好傳統。
早睡早起就是其中之一。從400年前的斯托克城堡時代開始,馮·羅芬貝格家族的傳人天一亮就進山砍伐樹木,而星星剛剛出現就早早回到林邊小木屋的爐火旁。在馮·羅芬貝格家族看來,沒有什麼東西比在爐火邊的一盤熱奶油湯更令人掛念的了。
老巴特·馮·羅芬貝格今天有點睡不下了,看著才爬上窗簾邊的小星星翻來覆去。盡管木材的事情中午就打理好了,一車木頭都按往年的價格賣給了進山的木材收購商,盡管回家以後喝了滿滿一盤的奶油湯,盡管爐火中的蘋果木餘燼還一閃一閃地發出淡淡的清香。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的兒子,讓我們莊重地稱呼他為塔雷·馮·羅芬貝格,這個好小夥子應征去了。他可是個好小夥子,擁有整個斯托克鎮最鋒利的斧子,揮動它劈起木頭來木屑漫天飛舞,可是斯托克鎮的一景。後來的後來,大概一百年後,斯托克鎮擴建中央大道的時候,人們還特地製作了一個龐大的斧頭雕塑擺放在路中心廣場上,青銅斧頭上銘刻著:紀念塔雷·馮·羅芬貝格爵士為這片大陸做出的貢獻以及為他的家鄉——斯托克鎮帶來的無上榮光,斯托克善良的人們謹立。廣場邊雜貨攤賣的劣質仿冒斧頭成為了遊客的首選。嚴謹的曆史學家甚至大批地到這裏進行調查,就寄宿在老巴特的小木屋裏。
當然,現在這一切都還沒有發生,一點跡象也沒有。畢竟那是一百年後的事情啊。曆史就是這麼慢慢創造著的。
塔雷正拎著一柄小斧頭跟在隊伍的後麵,他胸腔中羅芬貝格家的血液正如同爐火中的奶油湯咕嘟咕嘟地沸騰著。對於成天跟樹木打交道的他,征兵無疑是一件大事,因為意味著再度讓羅芬貝格這個莊嚴的姓氏響徹斯托克鎮四方。
羅芬貝格是個古老的姓氏,盡管現在寂寂無名,但在四百年前的斯托克城堡時代可是騎士們的偶像。最老最老的那一個羅芬貝格是斯托克城堡領主手下的四位騎士中的斧頭專家。在領主們疆界未定的戰爭年代,最老的羅芬貝格揮動著手斧,把斯托克的領土南北各拓寬了三十五裏。他每斬下一個滾燙的頭顱,就在斧頭上刻下一道,四百年曆史的老斧頭據說已經有三百七十四道刻痕。在與“邪惡的布裏特山脈”的野蠻人戰爭中,老羅芬貝格的兒子隨著條頓騎士團保護了老國王安全,最後作為英勇的上位騎士告老還鄉。
現在的塔雷所擁有的,不過是姓氏中隱約代表沒落貴族身份的“馮”的讀音,和一把刻痕累累的小手斧而已。自從老羅芬貝格在斯托克城堡外的小木屋裏定居以後,他們世代作為守林人存在,整整四百年,再沒有出過一名騎士,也許英雄的血液也漸漸冷卻了。
十五歲的塔雷跟著隊伍,他們沿著克勞河邊向上遊方向走,潺潺的水流就在這支二十人的童子軍的左側。夜晚的微風從耳骨後麵吹來,一直貫穿到前方的小灌木叢。黑漆漆的森林延伸到水邊,順著河岸緩緩轉彎。同樣的路他們已經走了三天,此行的終點是羅克裏克郡的首府卡拉美市。他們將要做為國王征召的新兵進駐軍事重鎮卡拉美,並且進行訓練。
今年的征兵命令來得非常突然,比往常的春季征兵早了一個月,而且條件異常優厚。換句話說,也非常苛刻。斯托克鎮是出了名的民風剽悍,一千多應征的年輕人中竟然隻有二十四個符合條件,在塔雷看來盡是些皮粗肉厚的笨拙家夥。
年紀最小的塔雷也是勉強及格,此時他遠遠避開眾人,躲在篝火外的陰影中,陰翳的森林在他耳邊發出怪誕的響聲,蚊子嗡嗡地轉著圓圈。他卻興奮地盼望著早日看見代表羅克裏克郡首府的宏偉大門。
傭兵隊長班布和塔雷一樣在心裏搖頭,得到新兵進城的消息以後就在卡拉美那代表羅克裏克首府的大門前迎接。他看到的是整整二十四隻笨拙的壯牛,包括隊伍最後的明顯帶著稚氣的塔雷。他看到塔雷的時候,目光完全落在了那粗糙的砍木頭的斧頭上,於是對塔雷的分數跌到二十四牛的最低。班布隊長想,這個奇怪的孩子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