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貪狼掩月,不見五指,不宜祭祀。

娘親的忌日,石餘早起擺弄了一下靈位便去山上放養家裏僅有的兩頭黃牛了。石餘今年八歲了,一年以來他已經養成不吃早餐就去山上放牛的習慣了。之所以如此,是因為父親做的粗茶淡飯實在不怎麼樣,而如今他依靠一個彈弓可以很精準的打小麻雀自己烤著吃了。雖然隻是粗略的拔毛就烤,到毛燒著了。焦黑了,油水卟茲卟茲的都燒幹了的時候,石餘便用自己的小手扒拉扒拉一層焦黑的表皮就送進嘴裏了。清理內髒之說他從來不知道,也沒想過。後來才知道自己嚼起來一直很迷戀的微苦的味覺原來是苦膽。

母親是死於生養自己的過程的。那天據說父親去地裏勞作了。家裏隻有石夫人一個人。等父親回來時,隻有隔壁的林奶奶抱著一個孩子無奈的看著石老,據說那時候的父親,是山裏他們那一輩的佼佼者,然而隻限山裏,外麵的世界對於他們畢竟是陌生的。後來父親靠著羊乳和馬奶總算養大了石餘。然而那看向石餘的眼神總是怪怪的,是這個生命奪走了自己的女人,又送給自己一個所有人想象的正常的生活了吧,總算傳宗接代了。不知道是不是愛的女人,石老不說,他當然也就不會問。

石餘無聊的躺著看天。黃牛還在不遠的地方很悠然的啃著草。彈弓耷拉在脖子上,一如石餘的無聊。

山那邊又起風了吧,石餘瞄了一眼那邊的黃塵。覺得自己又要陷入沉睡了。他全然沒有這個年紀應有的好動,看著別的小孩那種無知的快樂,他就覺得真是膚淺。但是他知道,他連膚淺的權利都沒有。

然後,一道刺目的光進入的他的眼睛,攜著呼呼的風聲,等石餘反應過來,那物事已經掉落在他旁邊的草地上。再沒有了刺目的光,也沒有呼呼風聲。卻見原來是一塊骨頭,一塊死人的脛骨,發光的確實兩端全不像骨質的存在,雖然沒有反射。但也平滑到無可挑剔了。他斷沒想到居然啊會是這麼個東西,一時愛不釋手的拿起就抱在懷裏。隻待日落回家,就像一個孩子第一次有了自己的玩具一樣,那玩具是如此的好玩,所以一種原始的占有欲讓他不像任何人知道這個秘密,更加不會考慮它的出處。

晚上回家,他偷偷的把那段骨頭放在自己住的牛圈旁邊的小屋子,然後出來和父親吃飯,父親做的味同嚼蠟的飯菜。僅有的桌子上麵是母親的靈位,吃完他就收拾東西去洗碗了,父親斜倚在門口,看著天光抽著煙,偶爾看看母親的靈位。

驛馬動,一路順風,宜出行。

父親說要去不遠的山裏去看自己的姑姑,想起自己唯一的姑姑,石餘的心裏就一肚子的暖意,那個唯一給自己帶來親情的女人。光是那種看向自己的眼神他就很是期待。然而父親說了不帶他去的,他也不習慣與和父親說話。一向如此的生活,隻有默認。父親早早的就出山了。

但是小孩畢竟有小孩的快樂,一會之後,他也就肆無忌憚的拿出那塊精致的骨頭去了山上牧牛。這是他第一次可以在家裏明目張膽的拿出那塊骨頭,一直開心到了山上還感覺是如此飽滿的開心,恨不得讓全天下人都知道他有這麼一個好玩的物事,然而連自己的父親他都不敢讓知道。可是他必須做些什麼來排泄這種無與倫比的愉悅。於是他去了當日揚起黃塵的地方,那塊地兒,他以前就經常來的,翻過山後,有一不大的泉眼。然而旁邊卻有好大一塊孤零零的隻是黃土。而今日,在拿泉眼的旁邊卻盤膝坐著一個人,他不認識甚至覺得不可思議的人。那衣服一看就不是這裏的人穿的,更加怪異的是他就那麼坐著不動。本來這裏的人一個人在山裏,都是很放肆的胡亂哼著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意思的歌兒或者躺著來消磨有涯之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