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如辛夷,她一直以為,她所仇恨的,便是千古罪人,不得好死,卻不知道,就是她所仇恨的人保護了她,更不會知道,一切暗流洶湧,她從來本曾看到。
而更叫誰都不能想到的,護部易守難攻,大漠舉步維艱,不過首戰,洛偃便陣前負傷,半月後,便已經聖駕回鑾,六宮安穩的時光總是不得長久,一切終將再起波瀾。
聖駕回鑾的傳書從千裏外片刻不歇的來到京師,前朝擔憂的,是戰事失利,而六宮煩心的,則是聖體有損,這些女子從被選入宮的那一刻,自己,乃至身後的整個家族,興衰榮辱,便都係在那一人之上,所求所想,都在那一人罷了。
“陛下信中講到,六月初便會回京,六宮諸人皆可在順安門前迎候,皆是各位妹妹皆可前去,也解你們的思君之意。”辛夷合上書信,遞給下首的鬱歌,“陛下家書,姐妹們皆可傳閱。”
自從辛夷協理六宮,這議事的宮苑也便從溪風殿挪到了翊錦宮,辛夷並不喜歡人來人往吵雜紛擾,所以若無事,也無需這些人****來往請安,也隻有這種時候,才會喚眾人前來,果然,辛夷說了陛下回鑾眾人可去迎候的事情,眾人臉上,皆是欣喜。
任美人最先笑道,“陛下就要回來了,可真好,咱們****閑著,都要瘋了。”
“妹妹這話說的,仿佛陛下回來了就可以忙起來一般,我可是記得陛下在宮裏的時候,一月裏,往你那裏也不過兩日吧?”許美人一聲冷笑,“也不知道瞎歡喜什麼。”
“你!”任美人氣的臉色發白,不過扭臉看到座上的辛夷,即刻便笑了,“姐姐笑話妹妹惦記這一兩日,姐姐自己何嚐不是連一兩日都撈不到呢?論寵愛,在座諸位,半斤八兩,可是誰也不用笑話誰。”
“得寵有什麼好的?”李美人怵了眉頭,悄聲道,“陛下最惦記的莫不過是皇後娘娘了,論這六宮得寵,韋妃娘娘是頭一個,還有剛去了的史貴人,哪一個不得寵?”
“呸呸呸!”任美人一臉嫌棄,“大好的日子裏,說這些晦氣的做什麼?”
“妹妹又錯了,就是提了這些晦氣,才瞧得見別人臉上的晦氣啊?”許美人嬌笑著示意眾人瞧瞧霏微,“一個是攀了許久的高枝,一個是自己得寵有孕的妹妹,一下子竟然都沒了,這才是真晦氣。”
眾人聽了紛紛掩麵輕笑,這笑聲,這言語,一一落在霏微的耳中,便如一枚枚毒鏢,射在她的身上,痛在皮肉,毒在心頭,而辛夷的神色也在這巧笑深重愈加難看,“一位正為中宮一國之母,一位是尚在宮中,一位是已故嬪妃,兩位妹妹隨意便加一個晦氣在當頭,可知道禍從口出?”
眾人的笑聲終於收斂,許美人和任美人忙的跪倒謝罪,“嬪妾知罪,望修儀娘娘贖罪。”
“本宮不過是小小的嬪位,便連貴嬪之位都算不得,也沒有懲治你們的權利,你們當然可以說,娘娘贖罪,因為本宮壓根就怪罪不了你!”辛夷冷笑一聲,“不能問罪,是本宮品階所在,卻也不能就此繞過你們,不然這六宮綱紀何在?”
她幽幽點上殿中燭火,“天色也暗下來了,想必鳳儀殿未央宮的宮燈還未亮,就煩勞兩位妹妹去點上吧,也算是對逝者的心意,可好?”
“娘娘!那未央宮可是……”任美人還有推脫不滿的意思,而許美人何等的聰慧,已經忙不迭的磕頭,“嬪妾領命。”
“既然如此,便都散了吧,已經黃昏,各位妹妹回去的時候提醒宮人們小心些,才落了點蒙蒙雨,地上還是濕滑,宮轎慢些。”辛夷起身,已經是謝客的意思,等著眾人福身退出,才喚了鬱歌留下,“旁人也就算了,姐姐可還是要留下陪我說體己話的。”
“我本來也不打算走的,不過做做樣子,方才嗅到了好香甜的紅糖乳茶的味道,不嚐一嚐,可怎麼舍得走?”鬱歌笑著同辛夷坐了招手叫纓容過來,“快給我來一盞嚐嚐,別跟你家小主學,愈來愈小氣了。”
“姐姐又笑話我,那乳茶本來是給恫兒歡歡腸胃的,怎麼你倒同小孩子計較!”乳茶是新熬好的,為了照顧小孩子的胃口,做的尤為甜膩,那香甜在舌尖化開,而辛夷卻嚐出了許多的苦澀,忙的丟開手,“從前,蓓蓓是最喜歡這樣的吃食的,隻是如今,也都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