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9月中旬,我們同學都坐在教室裏,談論全國都在搞知識青年下鄉動員報告,怎麼辦?幾個同學圍坐在一起說:“我們不想下鄉,我們還想升學呢!”這時班長進來說:“學校通知明天全校師生到禮堂聽報告。”大家都在談論這是不是下鄉動員會。我在班裏的成績一直很好,小學時我就幻想著將來一定要考上大學,實現自己的理想。如果真的下鄉,那我以後就再也不能上學了。
第二天早晨八點在禮堂聽完校長做下鄉動員報告。家裏是獨生子女可下鄉在本溪縣,其餘同學都下鄉到建昌縣。
我聽完報告後,心裏一直在想,我應該下鄉在哪?條件是困難的同學可以申請到本溪縣,我們家的條件是夠的。當時家裏8口人隻有二哥和父親每月工資62元,生活很困難。大哥從小愛讀書,後來考上了大學。在學校,大哥因為文化大革命站在八一三派,撐權的是本聯派。所以大哥沒有和同學一起分配工作。當時為了不讓父母著急,我和二哥沒有告訴他們大哥沒有分配工作。倆個弟弟,妹妹年紀還小,都在上學。我自己一直默默的流淚,怎麼辦?怎麼辦?
如果下鄉,我的行李還沒有著落。因為家裏很困難,被褥都很缺少。學校講,如果被褥不齊全可以申請救濟。但是有條件的如果被救濟了必須到建昌縣落戶。當時我為了得到15元的救濟款,我隻好報名到建昌縣。為了15元的救濟款,改變了我一生的命運。
68年10月中旬,隨著火車一聲長笛,我告別了生我養我的本溪。
火車剛啟動時,車上車下一片哭聲。我們車最大的同學才有21歲,最小的才17歲,我自己才18歲。我們還沒有長成,每天就是上學,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外麵怎樣生活。望著車窗在流淚。當時我為了不讓父母傷心,沒有讓他們送我到火車站。後來車快啟動時,二嫂風風火火的跑過來,拉著我的手,也是淚流滿麵,隻講了一句:“到了地點往家裏寫封信,以免家中惦念。”就這樣,我平生第一次離開家,離開父母。
別了本溪,我走了,不知何年何月能回到我的家鄉。火車慢慢的開動,火車上哭聲一直不停。帶隊老師站起來講:“同學們,不要哭了!祖國需要我們這些同學去建設新農村。我們大家一起唱個歌吧!”他自己起個頭,隻有幾個同學在唱,其他同學還是在流淚。誰也不知道等待我們的將是怎樣的生活。
我們坐了10多個小時的火車總算到站,是綏中站。前來接我們的大解放車已排好隊。老師按著名單在分配車。我因為是回族被分到第五輛車上。他們幫我把行李搬到車上,又在汽車上顛簸了幾個小時我們才到村落。路邊上站了些社員,他們在排隊歡迎我們。在大隊部開了個簡單的歡迎會,會上讓我發言。在汽車上,老師就讓我準備一下發言稿,所以在會上我拿發言稿讀了一遍。我從小喜歡寫作,一直夢想以後成為一名作家。我們青年點有7名同學,3名男生,4名女生,都來自不同年級和班級,都是回族。這樣大家在一起,平時吃飯方便些。
這**,因旅途勞累,我們睡得特別沉。第二天我們還沒有起炕,兩名女社員就來給我們做飯。我們吃著玉米麵大餅子和白菜,心裏酸溜溜的。從今天開始我們已經離開父母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中生活,不知何時才能回到本溪,見到自己的父母。在家時有時不順心還和自己的父母發脾氣,今日離家時才覺得對不起父母。現在想見一麵父母都不知何年何月。有一個同學吃著大餅子就嗚嗚的哭了起來。其他同學看見她哭,也都低下頭。這時隊長來了,看見同學們在哭就說:“你們不要哭了,想家時你們可以回家看看。這裏就是你們的家,我們全體社員都是你們的父母。好啦!一會兒我帶你們到村裏轉轉,看看社員家,看看生產隊。”
隊長帶我們先到大隊部。一張桌子,幾個凳子,牆上掛了一張毛主席像,幾張標語,就算大隊部。好淒涼。
我心裏隱隱發痛,就這麼個窮地方。又到了幾戶社員家,一個四口之家,好大的一鋪炕,空蕩蕩的。地上擺了幾個大板櫃。社員很熱情的給我們拿出了山梨讓我們吃。家家都有幾個大板櫃。我問社員你們家家都有幾個大板櫃,是裝衣服的嗎?”社員說:“我們是裝玉米的。”結果他們打開讓我們看,一般都是空的。社員說:“我們每年口糧都不夠吃,這點玉米是等著春天幹活時再吃。”隊長接著說:“我們一年有半年是吃國家救濟糧。每天工分,男工10分,女工8分。今年年頭不好,10分和4角5分,一個好勞動力一年能掙幾十塊錢。”我聽完心裏發酸。社員這麼困難,我們將來怎麼養活自己。土地又少,山上又光禿禿的什麼樹木也沒有,讓我們這些城市長大的孩子怎麼改變農村落後麵貌?回到青年點我心裏久久不能平靜。不知道以後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對自己的前途很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