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靜西……他怎麼能夠如此淡然地和謝依依坐在這裏吃東西？他怎麼能夠這麼溫柔地幫謝依依挑菜？
她那麼痛苦，他們卻這麼開心，這公平嗎？
老天爺應該沒有長眼睛吧。
憑什麼這樣的謝依依還能和他在一起？憑什麼賀靜西覺得說一句“對不起”就能了事？
琴陌咬了咬唇，側過頭對樂佳恩說道：“佳恩，我找到位子了。”
不等樂佳恩反應過來，她已經邁著步子走了過去。
沒等琴陌坐到賀靜西他們對麵，樂佳恩就率先叫出了聲：“琴陌，為什麼要坐在這裏？那邊已經有空位了！”
賀靜西聽到琴陌的名字，立刻抬起頭，看到她的時候愣住了。而坐在旁邊的謝依依也猛地望了過來，接觸到琴陌投來的目光時，心裏突然一慌，手也開始抖了起來，緊接著筷子掉落在桌子上。
琴陌看了過去，隻見筷子在桌上滾了滾，然後掉在了地上，她忍不住提醒道：“謝依依，筷子掉了。”
謝依依立刻像要躲開一般俯下身去撿筷子。
謝依依坐在靠外麵的位子，琴陌看著她那隻白白淨淨的手，心裏突然湧出了一個壞念頭，趁著謝依依撿筷子的時候，她一腳踩了上去。
“啊！”
謝依依痛得驚呼了一聲，琴陌卻踩得更用力了。
“琴陌！”
賀靜西一下子從座位上站起來，滿臉驚訝的表情，而樂佳恩也被琴陌這副模樣嚇到了，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謝依依疼得臉色都白了，仰著頭衝她吼道：“琴陌，你給我放開！”
琴陌不看她，隻是望著賀靜西，一字一句地說道：“你隻要動一下或者是衝我吼一句，我不介意更用力一點兒。”
賀靜西難以置信地看著琴陌，他知道她沒有開玩笑。
琴陌很滿意賀靜西的態度，將目光轉到了謝依依的臉上，麵無表情地說道：“謝依依，這是你應得的。”
謝依依咬著牙瞪著琴陌，說道：“琴陌，你是在報複我？”
“你覺得呢？”琴陌冷冷一笑。
“如果你是的話，我也不說什麼，我因為路泉而報複你，你也因為你奶奶在報複我，我們兩個人扯平了。”
“扯平？”琴陌覺得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腳也踩得更用力了，“警察到現在都不能完全肯定路泉是自殺，你憑什麼替他報複我？就算路泉真的是因為我才死的，那我的奶奶呢？我奶奶多無辜。”
賀靜西見謝依依疼得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了，忍不住叫了一聲：“琴陌，你別這樣，你這樣就能解決問題嗎？”
琴陌低下頭看了看謝依依，又看了看臉上滿是緊張與擔憂的賀靜西，心中的怒火瞬間燃燒起來。她冷冷一笑，問道：“怎麼，心疼了？她一心一意隻想為路泉報仇，根本沒有把你放在眼中，你為什麼還要心疼她？”
“啪”的一聲，賀靜西揚手給了琴陌一個耳光，她腳下一時沒有站穩，直接往一旁跌去。樂佳恩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問道：“琴陌，你沒事吧？”
琴陌捂著自己的臉頰，隻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子被火燒一下子又被冰水浸泡，那種感覺是說不出來的疼痛。
旁邊不知道要怎麼辦的樂佳恩見琴陌十分難受的模樣，忍不住衝著賀靜西吼道：“賀靜西，你算什麼男人！”
賀靜西扶著謝依依，看著她被琴陌踩得紅腫了的手，眉頭皺得緊緊的，心裏卻沒有半分憤怒，有的隻是對琴陌的失望與痛心。
“琴陌，我不是心疼依依，我是心疼這樣的你。”
他會心疼她？
說出這樣的話不覺得可笑嗎？
他以為她會相信？
“嗬。”琴陌低低地笑了一聲，看向賀靜西和謝依依的眼神中充滿了惡毒，“賀靜西，你真讓我覺得惡心！為了謝依依，你招惹了我，可一發生什麼事，你都是毫不猶豫地站在了她那邊，你有什麼資格對我說這樣的話？”
“還有你，謝依依，你現在裝可憐給誰看？之前對我不是很囂張嗎？你不是吵著鬧著要給路泉報仇嗎？現在怎麼還依偎在一個你不喜歡的人懷裏？為了不讓路泉纏著我，你讓一直喜歡你的賀靜西來招惹我，真是自私！活該路泉到死都隻喜歡我，而你這樣的人又怎麼配得到路泉喜歡？”
“琴陌！”賀靜西怎麼也沒有想到，此時琴陌會說出這樣惡毒的話來，“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
他又在維護她！
“怎樣的話？”琴陌的聲音越來越冷，她輕輕地推開了樂佳恩，上前一步，眼睛像帶著刺一般掃過賀靜西扶著謝依依的手，隻覺得心像針紮一般疼，“我說的都是事實！你們兩個人，一個自私，一個無恥，真是天生一對！”
“夠了，琴陌，你真讓我失望！”說完，賀靜西扶著已經快要哭出來的謝依依轉身走了出去。
琴陌看著他們兩個人漸漸離去的身影，又冷冷地笑了笑，強忍著沒讓眼淚落下來。
04
在麻辣燙店裏那麼一鬧，樂佳恩也沒有心情再吃了，和琴陌在外麵隨便買了點兒東西吃，就回了宿舍。
琴陌自賀靜西走後就沒有再說話，看起來她似乎和以前沒有區別，可是樂佳恩覺得她變了。換作以前的她，絕對不會做出踩別人手指那樣過分的事情，難道她奶奶的死對她的影響大到可以讓她變成另外一個人？
“佳恩。”琴陌低低地喚著她。
“啊？”樂佳恩應了一聲，“琴陌，怎麼了？”
琴陌停下了腳步，借著路邊的燈光看著樂佳恩，聲音壓得極低，仿佛是怕暴露了心底的情緒：“剛才在店裏，我是不是做得很過分？”
“這個……”
樂佳恩覺得這個問題有點兒難回答。
“我知道，我不應該做那樣的事情，也不應該說那樣的話。”琴陌自顧自地說了起來，“可是，如果不是她，我奶奶也不會死了，她現在一定會像以前的每一天那樣等我回來，在鍋裏熱著我喜歡吃的飯菜。我的媽媽恨我，我的爸爸不喜歡我，奶奶就是我唯一的親人了。謝依依因為自私害得我奶奶心髒病發去世，這樣的事情我怎麼能夠忍受？她無論怎麼對我，我都不會有任何反抗，可她怎麼能那樣對我的奶奶，怎麼能……”
說到這裏，琴陌的聲音已經哽咽了，眼淚控製不住地流出來。
還有賀靜西，他總是站在謝依依那邊，他的眼裏沒有她，完全沒有她。
“琴陌，我明白。你放心，不論你做什麼，我都是站在你這邊的。”樂佳恩緊緊地握住了琴陌的手，以這樣的方式給她力量，“你要堅強。”
琴陌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琴陌，你是不是喜歡賀靜西？”
琴陌的呼吸一凝，臉色也變了變，半晌都沒有回答。
“謝依依不是仗著賀靜西喜歡她嗎？賀靜西不是還為了她而纏著你嗎？如果你能把賀靜西搶過來，不也是報複她的一種方式嗎？”樂佳恩提議道，“而且，我覺得賀靜西並不是不喜歡你，他剛才不是還說了那樣一句話嗎？”
琴陌怔怔地聽著樂佳恩說的話，忍不住在心裏問自己，他說心疼她是因為喜歡她嗎？她要把他搶過來嗎？
就在她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樂佳恩突然停下了腳步，望向了前方。琴陌皺了皺眉頭，不明白她突然的舉動，於是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
幾步之外的地方站著一個高高瘦瘦的少年，少年鼻梁上的鏡片在燈光下閃爍著異樣的光彩。
江心，他怎麼會在這裏？
江心也是學校的風雲人物，琴陌哪怕兩耳不聞窗外事，也是認識江心的。尤其是江心和路泉同在物理係，隻是同年級不同班。江心的成績也是學院裏數一數二的，不過他的名次總是被路泉壓著，琴陌曾聽學校裏的人在BBS論壇上戲稱江心是“萬年老二”。
琴陌之前遠遠地見過江心幾次，卻從未有過交集。而此刻江心站在她們前方，似乎是在等著她們。
琴陌側過頭看了看樂佳恩，隻見她臉上的神情變得十分不自然，心裏忍不住懷疑起來，他們兩個人難道有什麼嗎？
“琴陌，你先回宿舍好嗎？”樂佳恩將琴陌往宿舍樓前推了推，眼神中充滿了期盼，“等會兒我回去了再……”
“佳恩。”江心大步走了過來，麵帶微笑對琴陌說道，“既然她已經看到了，就在這裏說好了。你好，我是江心，物理係的，我是樂佳恩的男朋友。”
說完，他還朝琴陌伸出手，表現出對她的友好。
琴陌沒有伸出手，隻是望著江心，微笑著點了點頭：“你好，我是……”
“我知道你是誰。”江心打斷了琴陌的話，“不過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想說學校裏都是人雲亦雲的，我相信路泉的死與你無關。另外，希望你節哀。”
節哀？
難道他也知道她奶奶去世的事？
“這件事情是佳恩告訴我的。”
聽到他的回答，琴陌皺著眉頭看了樂佳恩一眼，心裏頓時生出了一絲疑惑。
她沒有想到的是，樂佳恩居然會和江心在一起，以前從來都沒有聽到樂佳恩說過。難道樂佳恩是不想讓她知道，沒有把她當朋友嗎？
正想著，琴陌又被樂佳恩推了推，語氣中還帶著幾分請求：“琴陌，拜托你先回宿舍好嗎？”
琴陌看出江心有話想對樂佳恩說，便點了點頭。
江心見她要走，也十分禮貌地衝她點了點頭，舉止十分斯文。
在宿舍裏等了半個小時，樂佳恩終於回來了，見琴陌一語不發地望著她，她這才低下頭開始解釋：“琴陌，我從高中起就喜歡江心了。那個時候我和他並不在同一所學校，他讀的是市裏最好的高中，而我卻在一所普通的學校，隻是恰巧兩所學校隻隔著一道牆。有一天放學回家，有幾個男生攔著我，還搶了我的包，是江心偶然路過幫了我的忙。明明他自己根本不是那幾個人的對手，但還是堅持著幫我，最後被那幾個男生打得遍體鱗傷。”說到這裏，樂佳恩的情緒慢慢變了，語氣也變得溫柔了幾分。
“從那之後，我們便一直有聯係，但隻是普通朋友的關係。我知道他成績很好，是班上的尖子生，又從平時的聊天裏知道他想上的大學，我自知自己離他有一定的距離，於是隻能努力學習，為的就是能考進他想上的大學，能夠和他在一起。”
聽到這裏，琴陌基本已經明白了，但還是有些不解，問道：“那為什麼我和你成為朋友幾個月了，你都沒有跟我說過？雖然我們係的嚴老師不許我們過早戀愛，但你是我的朋友，我就算知道，也不會說出去的啊。”
樂佳恩連忙拉住了她的手臂，眼睛眨了眨，可憐兮兮地向她請罪道：“琴陌，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因為之前我們並沒有完全確定關係，再加上最近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情那麼多，所以我沒有說。不過，就算你今天沒有撞見，過幾天我也準備告訴你的。”
“好吧，原諒你了。”琴陌也沒有因為這件小事而和樂佳恩生氣，隻勾唇笑了笑。
樂佳恩見她的情緒比剛才好了，便挽住了她的手，說道：“琴陌，等你的心情好一點兒了，我和江心就請你吃飯，好不好？”怕琴陌會拒絕，她又補充了一句，“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千萬不能說出去讓嚴老師知道了！”
琴陌看著樂佳恩臉上鄭重的表情，好像自己不去就不是她的朋友一樣，隻好點了點頭。
05
在宿舍裏住的這一晚，琴陌是睜著眼睛到天亮的。隻要她一閉上眼睛，眼前就會浮現出在病房裏停止心跳與呼吸的奶奶那張蒼白的臉，還有爸爸和媽媽因為她的去留在奶奶靈前的爭吵，以及在麻辣燙店裏賀靜西給她的那個耳光。
他說，他不是心疼謝依依，而是心疼這樣的她。
他出現在她的身邊是為了謝依依，因為怕謝依依和他絕交，竟眼睜睜地看著謝依依欺負她的奶奶，她怎麼可能會相信他說的話？
奶奶去世，她失去的是這世界上唯一的溫暖與愛，這份愛是她的所有，此生都不可能再擁有了。她不會輕易原諒將這一切粉碎的謝依依。謝依依一個人的自私傷害的不僅是那個喜歡著她的賀靜西，還傷害了無辜的人。
天剛亮，琴陌便悄悄地起了床，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學校裏走著。
深秋的季節，黃葉落了滿地，空中也滿是稀薄的霧氣，可這樣也沒有阻止學校食堂裏傳出來的香味。聞著聞著，琴陌便覺得肚子餓了，搜了搜口袋，發現自己隻有幾塊錢，連吃一碗拉麵的錢都不夠，勉強隻夠買兩個包子。
這個時候還很早，學校食堂裏並沒有幾個人，琴陌拿著兩個肉包子，坐在餐桌前慢慢地吃了起來。
不知道肉包子是不是昨天做的，她吃得很沒有滋味，她想念奶奶每天早早起床給她煮的水餃，還有煎得酥脆金黃的雞蛋。奶奶現磨的豆漿也比外麵賣的好喝，可是現在她通通都吃不到了。
不知不覺中，眼淚已經讓她的視線模糊了，心髒每跳動一下都牽動著全身，疼到讓她不能呼吸。
“吃到了兩個香噴噴的肉包子，至於感動成這樣嗎？”聲音響起的瞬間，一碗熱氣騰騰的蘭州拉麵被一隻修長幹淨的手推了過來，又搶走了她手裏剩下的肉包子，“肉包子吃不飽，吃這個。”
琴陌一愣，以為來的人是賀靜西，可抬頭一看，眼前的人明明麵目斯文，她覺得意外極了。
“是不是不喜歡吃這個？”江心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可我覺得學校食堂裏也隻有蘭州拉麵做得還不錯。”
琴陌低下頭輕輕地擦掉了淚水，笑著說道：“謝謝你，江心。我現在身上沒帶錢，等會兒我讓佳恩帶給你。”
“不用了。”江心搖了搖頭，“你是佳恩的好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再說了，隻是一碗麵，有必要分得這麼清嗎？琴陌，你就不要再跟我客氣了。”
琴陌見他這麼說了，也不再客氣，埋頭喝了一口清湯，隻覺得空而冰涼的胃一下子暖了起來。麵條的勁道很足，吃起來十分爽口，她覺得這是最近一段時間以來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