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臘月的清晨欄窗門柱都包著薄霜,大約到了辰時天才大亮,亮白亮白的晴空看得出今天天氣一片大好,蘇青璃在內庭的牆根下擺著琴,凍紅了雙手還是堅持彈完這曲。
一陣寒風吹開了她輕薄的衣襟,衣裳很素很素,料子還算可以,卻是最簡單的織工紡出的布料,沒有多一點的花紋。外套的掛襖,襟上沒有編絨,裏料的棉花像被兩百噸的東西壓過一般,就如紙一般的薄,這襖子穿了也等於沒穿。
出來時倒是加了件披風,可是礙著撫琴,她便早在先前把它脫掉,所以現在就是這樣打扮的她在冷風中彈琴,繪製出了一幅蕭條的美人意興闌珊圖。
琴桌上豎著樂譜,蘇青璃拿起它蹙了蹙眉頭,她還沒完全弄懂這沒有五線的樂譜就被送到了現在的這個身體裏,偏偏這蘇青璃倒是爹不親娘不愛的主,想找個老師指點指點都難,那大老遠的讓她穿越這到底是什麼用意。
蘇青璃再撫一遍那些好不容易無師自通的章節,隱約間竟然聽到有簫聲相和,那些她常常被迫停下的瓶頸處,順著突如其來的簫聲被平滑的帶了過去。
一曲下來,蘇青璃豁然開朗地拿起樂譜,腦裏閃過“原來如此”這四個字。
她起身,抱著樂譜望著高牆,嘴角彎起一絲笑意。既來之則安之,如果不到這兒又怎能聽到這麼美好的簫聲呢?
看來辰國,這個從未在史上出現過的地方,也挺適合她的。
穿越到辰國之前,她還叫蘇南,是皇家音樂學院的學生,參加各種音樂大賽、身邊總是跟著嘰嘰喳喳的小甘,那就是她生活的全部,就連那還來不及開放便已枯萎的初戀也不過是無心的一點插曲而已,她是那樣獨立而冷清的一個人,這一點倒是和這蘇青璃有些相似,都是在孤寂中成長。
嘴角牽起一絲冷笑,不對,蘇青璃的處境似乎更加艱難呢,不過既然讓她蘇南占據了這具身子,那便得由她來做主了。
蘇青璃先扛著琴,往自己的別院走,待會兒還要多來回一趟扛桌子。
她這院隻配了一個丫頭,外加奶媽兼粗使媽媽,著實是受冷落的一房人。
蘇青璃的母親早早的去世了,打聽過後方知她母親本是正房奶奶的陪嫁丫頭,她爹酒後亂性誤上了丫頭的床也就將錯就錯將她娘升為了通房丫頭。
本來找個帶著姿色的丫頭陪嫁就是為了不便之時能把丈夫留在身邊,結果她娘親有了身孕升為了妾室,這正房夫人心裏又開始不自在了,怎麼看這陪嫁過來的丫頭都不順眼,覺得她就是故意勾引丈夫的主,所以漸漸有意排擠。
結果升做了姨娘倒再也見不到自己的丈夫,後來蘇青璃的母親便鬱鬱而終。
蘇青璃回到房間,房裏唯一的丫頭朱彩剛剛準備把早飯擺上桌,她坐到桌前,竟然是一大碗白粥,這十二月的天,喝粥固然暖和,但是這稀如米湯的白粥入肚怎能飽人?
朱彩動作十分粗暴,把碗往蘇青璃麵前一推,勺子往裏一丟,一不小心溢出了滾燙的粥水,全部落在她的手上,立馬紅了一大片。
朱彩頭都沒撇一眼,哼哼轉身就走。
蘇青璃拿出手帕將手擦拭幹淨,正好旁邊有一壺早就放涼了的茶水,往上倒一點,敷在患處,“去給我拿藥。”她說。
“房間裏有,你自己不會去拿呀,隻不過是燙了手,又不是沒手。”朱彩用這語氣對她說話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沒大沒小毫無尊卑。
“那就別去,你去跟大夫人說,我手傷了,今晚的宴會不能出席,姐姐的事幫不上忙青璃實在對不住母親了。”
聽到今晚的宴會她不出席,朱彩愣了愣:“這怎麼行呢,你這點小傷又不是什麼大事!今晚可是夫人為小侯爺設宴,你……你……你說什麼都要去!”這件事大夫人早就吩咐過了,還為此讓她每天監督蘇青璃練琴,結果臨了蘇青璃竟然說不去,大夫人非把她賣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