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近幾天著了點急又沒怎麼調養,現如今,身上原本便掉得稀稀拉拉的鱗片改為嘩嘩的掉,時常是一轉身下一片嘎啦啦破碎聲。
眼見得外頭已日上三竿了,我探起半個身子,想喚個宮娥過來;喊了半日也沒有人應聲,也難怪的,現在我這裏隻怕是全天界第二個沒人願來的地方。
第一個是誅仙台。
倘或我的罪名真坐實了,我將是開天辟地以來第一位將全天界兩大不受歡迎的地方都蹲過的公主。估計也是頭一個為了個見都沒見過的人跳誅仙台的公主。
門外忽響起一陣細密腳步,毫不猶疑的一路響進來,這等果決在這幾日甚屬難得;我還未及細看來者係誰,已被來人一把抱進懷裏。
“阿娘。”
來人是我娘,現任的三十五天妃之一,天妃容月。
阿娘鬆開我仔細端詳,秀麗的眉峰更堆得緊了:“落兒,還在掉鱗?”
“好像吧,”我笑笑,終是忍不住,握著阿娘的手顫聲問:“阿娘……那件事……如何了?”
阿娘臉上罩著一層哀戚,我一看,心便沉沉的落下去,遲疑著:“阿娘,我沒……”
“乖,阿娘當然知道你沒!”阿娘哄道:“你是阿娘親手帶大的,是個什麼樣的人,沒有人比阿娘更清楚;關鍵是他們不知道從哪裏搜出了許多贓物,全是男人衣袍鞋襪之類,”阿娘別過眼睛,自己嗟歎:“你父皇久不踏足此地,這多出來的鞋襪便被當做鐵證呈上去……現下你父皇震怒,此事待我慢謀。”
“娘!”我忽然想起來:“他們說那人是個醫仙不是?”
阿娘麵有愁容,點點頭:“既是這點不大妙,往常你也時常有這落鱗之疾,醫仙往來頻繁也是事實。”
“那好辦呀!”我仿佛看到一線希望之光在向我招手:“往常來替我看病的都是哥哥身邊的常醫女,叫她來對峙,不就清楚了麼?”
“可是……”阿娘歎氣:“常醫女十日前因打碎了雲霄公主的物事,被罰下凡去,此刻不在天宮。”
驀地那光一撤,才看清原來招手的是誅仙台。
我頹然倒下,身下又是咯吱咯吱嘎啦啦一片響。
“阿娘……”我眨眨眼,竟連淚也流不出來。隻是把自己裹成一團,咕嚕嚕滾入阿娘懷裏,阿娘身上的木槿香氣十分令人安心。
“阿娘……”我閉上眼睛,知道這次,恐怕是誰都救不了了。
阿娘把手插進我的發中,一下一下梳理著,半晌歎道:“落兒,娘早說過為人要低調謙和些,你呀,就吃虧在心眼太實,脾氣又太急,才會有此一劫。”
我低著頭,一句話也說不出。這件事說到底原因還是出在我老爹那條大方的龍身上。百年前伏羲大祭,四方朝賀的人裏頭有個叫褚玉的仙君,不知怎麼的便入了父皇的眼,從此以後三天一小請五天一大請,日日傳喚隨侍不離身;待得他八卦明了那褚玉尚未婚配,喜得龍爪子一派,滿口招攬要給他配一門好親事;此言一出,宮裏那些後妃公主全都瘋了,天天有事沒事都要去父皇麵前晃兩遭就為混個臉熟;不巧我那時又犯病,全身上下那鱗片掉得沒剩幾塊,便沒去湊那個熱鬧;後來聽聞那褚玉和蒔薑天妃的女兒雲霄公主皓月看對了眼,我還暗想人家你情我願,父皇這下可是做了個大大的順水人情,妙哉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