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人說,金錢就是上海的未來。郭敬明說,上海可以滿足你的一切物質需求。大上海說,請買單,用以結賬的除金錢外,還需附帶上理想、信念,偶爾也包括生命。
美國作家雷克·萊爾頓(Rick Riordan)的《珀西·傑克遜》係列小說的第一部《閃電賊》中有這樣一個場景:珀西和夥伴們誤入蓮花賭場,吃了賭場內免費提供的狀如蓮花的美食後,都忘乎所以,將最初的目標拋諸腦後,一味在賭場內尋歡作樂,而這正是敵人的詭計之一,用聲色犬馬引誘眾人放棄最初的信念。
上海就是這座擁有“魔性”的蓮花賭場,她向你展示的所有現代文明包裝下的舒適、華麗,就是那朵奪你信念的蓮花。知名學者李歐梵雖然意識到歲月流逝,“上海喪失了所有的往昔風流,包括活力和頹廢”,但他仍情不自禁地在《上海摩登》中歌頌這座城市的“色欲和魔幻”。這就是上海的“魔性”,擅長溫柔一刀,當你沉溺於她的活色生香時,可能並未體察到自己已經或即將為此支付的昂貴代價。
這是一座被金錢主宰的城市。國務院於2009年批複的,關於2020年上海建設成為國際金融中心的城市發展目標,也使這座城市比以往更迫切需要資本的注入,她必須變得更會玩錢和賺錢。
1.醉臥“十裏洋場”
“魔都”一詞的發明者是日本浪人作家村鬆梢風,他讀了先輩芥川龍之介的《中國遊記》後對上海這座城市產生強烈興趣。但是,他對上海的印象,卻和芥川筆下的“野蠻的都市”大相徑庭。芥川不喜歡半殖民地的上海,認為與他想象中的“詩文般的中國”相差十萬八千裏。然而,在村鬆的心目裏,芥川嫌惡的腐爛因素,正是他所迷戀的頹廢情調。
村鬆沉醉在魔都上海,充分享受吃、喝、嫖、賭、戲的“五大娛樂”——“站立其間,我歡呼雀躍了起來。暈眩於它的華美,腐爛於它的淫蕩,在放縱中失魂落魄,我徹底沉溺在所有這些惡魔般的生活中。於是,歡樂、驚奇、悲傷,我感受到一種無可名狀的激動。這是為何?現在的我不是很明白。但是牽引我的,是人的自由生活。這裏沒有傳統,取而代之的是去除了一切的束縛。人們可以為所欲為。隻有逍遙自在的感情在活生生的露骨地蠕動著”。
由此,他真正體嚐到了上海作為“魔都”的兩大特點:一是“它的無秩序無統一之事”;二是“混沌的莫名奇妙之處”。這兩大特點,用現在的話來歸納,一是混亂;二是刺激。前者是客觀,後者是主觀。
上海灘的“狐步舞”
讓村鬆梢風們神魂顛倒、為之著迷的半殖民地上海,究竟是個什麼樣子呢?
舊上海,指的是1843年“五口通商”開埠以後到1949年新中國建國以前那段時期的上海。開埠之後大量外國商人入駐,加上國內太平天國等一係列戰亂,迫使沿途地主巨富遍攜家資遷入上海租界避難,狂湧而入的內外資本堆積出紙醉金迷的十裏洋場,其“華、洋雜居”的特質,成就了一個遠東聞名的“魔都”。
從19世紀70年代後半期開始,在位於外灘最北端的英國領事館和最南端的法國領事館之間,就有了怡和洋行、大英輪船公司、麗如銀行(東方銀行)、旗昌銀行、彙豐銀行、法蘭西銀行等等商館,到20世紀二三十年代更有了英國上海總會、沙遜大廈以及彙豐銀行等新古典風格的建築,美國的工業實力也逐漸展示出來,30多幢包括銀行大樓、飯店、公寓和百貨公司在內的美式建築出現在外灘,其中就有捷克匈牙利建築師鄔達克設計的24層高的國際飯店。
而近代上海的商業中心,則在公共租界的主幹道——南京路上(大馬路),它的具體位置就是從外灘到賽馬場之間,包括了先施、永安、新新和大新這“四大公司”,它們大多是集休閑、購物和娛樂於一體。
大馬路上的百貨公司裏,“西洋風”一陣一陣地刮起。而“西洋景”不僅落在有如萬國博物館的外灘建築和林立的百貨公司上,也照出了咖啡館、舞廳、公園和跑馬場,當然,還少不了文人居住的“亭子間”。
就在這樣的“亭子間”裏,穆時英完成了他的《上海的狐步舞》,從而使我們窺見了彼時彼刻的上海灘。《南風窗》的“上海故事”係列報道,通過穆時英的“狐步舞”,將舊上海的風情和糜爛做了生動的描摹:
《上海的狐步舞》本身是印象式的,它幾乎就是一個個鏡頭的組合——首先它打出一行字幕“上海。造在地獄上麵的天堂!”,接著打出一個畫麵:滬西。大月亮爬在天邊,照著大原野。淺灰的原野,鋪上銀灰的月光,在嵌著深灰的樹影和村莊的一大堆一大堆的影子。原野上,鐵軌劃著弧線,沿著天邊直伸到那邊兒的水平線下去。鏡頭的視線隨著汽車的奔馳,看到“上白漆的街樹的腿,電杆木的腿,一切靜物的腿……revue似的,把擦滿了粉的大腿交叉地伸出來的姑娘們……”,直到一座別墅式的小洋房前停了下來,別墅的主人進屋後,可以做他媳婦的太太劉顏蓉珠找他要錢,兒子小德也找他要錢,兒子要和後媽去舞廳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