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熊經鳥申——運動養生(四)(1 / 3)

淡然無為,神氣自滿,以此為不死之藥。

語意:常使心態保持恬淡清靜的狀態,人的神氣就自然充滿,這就是養生的人最佳的健康長壽之藥。

語見《千金翼方·引語》。古人常說,“心如猿,意如馬”,意思是說人心易動難靜,這樣心神動而外泄,人就容易衰老。有些人,尤其是有多年生活經驗、形衰氣弱、精血耗散、神氣失養、閱曆萬千、思慮無窮的老年人,其心神更是易動難靜。因神氣躁動,不僅損神,且傷精氣,因而有損健康。故對這類心猿意馬的人來說,做到清心靜神更為必要和重要。

《道德經》認為,人的心神安靜是克服躁動的生命主導因素。養生的人定要具備恬淡樸素的心神意識,盡量排除非分的雜念和欲望,一心維護清靜,使精神情緒安靜恬淡而不為非分之想所躁動。《黃帝內經》指出,內養心神而無非分思想與雜念,整日以恬淡愉快作為養生要務,以達到自己心安理得的目的,這樣就可身形四體不受病邪幹擾,精神情誌也無耗散,則人體壽命可延長。《化性談》指出,上火是“龍吟”,生氣是“虎嘯”,人能降伏住氣火,才能成道。有人惹你,不要生氣,若是生氣,氣往下行變成寒;有事逼你,你別著急,若是著急,火往上行變成熱。寒、熱都會傷人。修身養生之人,遇好事不喜,遇壞事不愁,氣火自然不生,這就是“降龍伏虎”。能降伏住,精神就會為我所用;不能降伏住,精神就是妖孽,會傷害身體了。

養靜為攝生要務。

語意:養靜是養生的重要途徑之一。

語見清代養生家曹庭棟的《老老恒言·燕居》。靜心養生,是中國古代重要的養生思想。曹庭棟認為,心神不用不動是不可能和很難做到的,但須動而不妄動,須專一不雜,用之不過,這也具有靜的含義。曹庭棟對心靜的這一認識的發展,從理論上更合邏輯,從實踐上更具有實際指導意義。

儒、釋、道三家的養生思想異曲同工:儒家從立命做起,道家從煉身做起,佛家從養性做起。《化性談》指出,養生治病需要分開三界、理清三曹。身無不良嗜好,身界就沒有病;心無私欲,心界就沒有病;性無脾氣,性界就沒有病。心性的病,非用道治不好,吃藥是無效的,可惜世人常不清楚這一點。若是本性不動,把世間的愚人都托起來,使他們成為大智慧之人,便是誌界,也就是佛國的境界;若是心無一物,常樂無憂,便是意界,也就是天堂的境界;若是貪得無厭,多憂多慮,便是心界,也就是苦海的境界;若是為名為利,爭貪鬥狠,便是身界,也就是地獄的境界。所以說,誌界是佛國,意界是天堂,心界是苦海,身界是地獄。如果剔除佛家因果報應的思想,《化性談》的主張可以這樣理解:天堂或者地獄並不是現實世界中存在的,它隻不過以觀念的形態存在於人們的精神世界中。若是把天堂作為人生追求的目的,心無一物,常樂無憂,這樣的人便是生活在人間的天堂了。

不飲不食不寐,是謂真人坐忘。

語意:端坐入定後能達到忘記物我、泯滅是非的精神狀態,即不吃不喝不睡的妙境。

語見明代戲曲作家高濂的《遵生八箋·坐忘銘》,此為道家修煉坐忘的最高境界。《坐忘銘》指出,少說話就不會損傷元氣,少想事則不會生出煩惱;神氣充足則頭腦聰慧,正如燭光內照;不怒不恨則神氣和暢,心地自然清涼;無所奢求,自然不會討好他人;不執著於物我,才可以隨遇而安;沒有貪心便能知足常樂,不苟且又何必害怕見君王;斷絕飲食(指道家的辟穀術),唾液自然會充滿口中;呼吸平穩,真息自然緩慢而深長;每次吸氣都深入丹田,會同胎兒一樣氣息微弱。若遇到外界侵擾,會使形體損壞、神氣散失;若有內心思慮,精神會在夢幻中離開身體,而身體會像僵屍一樣;精氣泄漏了,身體就會歸葬大地;心神不內守,神氣就會處於死亡之地;去掉了各種紛亂的念頭和思想,人的元神才能夠顯現;魄的功能受到抑製之後,魂的作用才會發揮出來;萬物變化的奧妙是沒有窮盡的,但無論如何也離不開其固有的規律;真精潛藏於恍恍惚惚的狀態之中,無形無象的道混雜於渺渺茫茫的境界裏;大道有如萬物一樣變化無窮,鬼神也難以測度它的蹤影。

古人認為,病源於心。若能達到道家坐忘境界,心神安寧到極致,疾病從哪裏發生呢?

無視無聽,抱神以靜,形將自正。

語意:不看非分之物,不聽非分之音,謹保心神的安靜,身形自然完整。

語見《莊子·在宥》。《老子·四十五章》指出,靜勝躁,寒勝熱,清靜為天下正。塗光社先生的《莊子範疇心解》認為,“靜是一種精神境界,擺脫了煩擾浮躁,安詳平和,冷靜深沉,寓動於內。對於一個人而言,能夠做到無欲清靜,也就恢複了自然素樸的本來麵貌”。明代養生家孫文胤的《丹台玉案·貴達訣》指出,“靜坐觀空,皆為幻景。死生大事,蝶夢泡影。達者視之,千古一瞬。何與天真,日月凜凜”。此即是說,打坐入靜,使心靈澄空。觀想空空如也的宇宙,世界萬物不過是一種幻象而已。人的生死,不過如莊子夢到蝴蝶,也如水中的泡影一般,是變化無常且又時間短暫的。通曉事理的人,看人的一生,不過是曆史長河中的一瞬罷了。然而,天真之氣是永無止境的,如日月一般,長生於宇宙之中。換而言之,無形的天真寓於有形的世界裏,抱神守靜才可超越生死。

《莊子·齊物論》中說,莊子夢為蝴蝶,不知自己是莊周;然而醒來後卻發現自己是莊周。於是,他不知道本來是莊周剛才夢為蝴蝶,還是本來是蝴蝶現在夢為莊周。莊子曾說“古之真人其寢不夢”,但在這裏又說夢為蝴蝶。實際上,夢與不夢不過是他說理的方式,而不是說他真的做了這樣的夢。莊子是想通過這則寓言說明,夢與醒是相對的,萬物的分化也是相對的。自其變者觀,萬物有分別;自其不變者觀,萬物都是一樣的。真正的達觀者需要領悟到,有形的世界是變化不定的,從得失到生死,都是相對且短暫的。人若能看淡了得失和生死,才能歸心於虛靜的天真狀態。

靜則神藏,躁則消亡。

語意:心神清靜則神氣潛藏於內而安,心神躁動則神氣易消亡而多病。

語見《黃帝內經》。神氣順應自然則清靜而正,悖逆自然則躁動不寧,故西漢時劉安的《淮南子·原道訓》指出,人的心神、情緒和精神,如能做到恬淡清靜且每日充實則健壯,如每日躁動不安且損耗多則易衰老。

《莊子·達生》中記載了“呆若木雞”的寓言。據說齊王喜歡鬥雞,有一位叫紀渻子的為齊王養鬥雞。過了十天,齊王問紀渻子是否訓練好了,紀渻子回答說還沒有,這隻雞表麵看起來氣勢洶洶的,其實沒有什麼底氣。又過了十天,齊王再次詢問,紀渻子說還不行,因為它一看到別的雞的影子,馬上就緊張起來,說明還有好鬥的心理。又過了十天,齊王忍耐不住,再次去問,但還是不行,因為紀渻子認為這隻雞還有些目光炯炯,氣勢未消。這樣又過十天,紀渻子終於說差不多了,它已經有些呆頭呆腦、不動聲色了,看上去就像木頭雞一樣,說明它已經進入完美的精神境界了。齊王就把這隻雞放進鬥雞場,別的雞一看到這隻“呆若木雞”的鬥雞,掉頭就逃。後來,人們用“呆若木雞”表示十分愚笨,也形容因為害怕或驚奇發呆的樣子。但在《莊子》的寓言中,呆若木雞的鬥雞看上去有些呆頭呆腦、癡傻發愣的樣子,實際上正是鬥雞追求的最高境界。聞風而動者,功力膚淺;目光犀利者,外強中幹。真正的高手,大智若愚,深藏不露,看似紋絲不動,靜如木雞,周遭卻充滿殺氣,無須出招,已令對手惶恐不安,魂飛天外。鬥雞如此,養生也是一樣。

知大備者,無求、無失、無棄,不以物易己也。

語意:精神圓滿的境界是無所追求、無所喪失、無所舍棄,不因外物而改變自己。

語見《莊子·徐無鬼》。明代養生家孫文胤的《丹台玉案·破拘訣》指出,“神圓則融,脈膠則括。抱此沉憂,天機宜活。瀟然散步,灑然獨樂。解攣釋拘,生意灼灼”。此即是說,精神圓滿才能使人融洽快樂,血脈不通暢就會使體內的氣血淤滯。所以,人要安樂健康,最好的辦法就是活動。散散步,走走路,悠然自得,把身體內的緊張和拘謹完全消除掉,就可以保持長久的精力旺盛。

無所追求也就無所喪失,不計較得失也就不會因外物而改變自己,這樣精神也就歸於圓融了。《莊子·齊物論》上說,麗國有個美女,是麗國在艾地戍守邊界人的女兒。當晉王開始得到她的時候,她哭得淚水濕透了衣襟;等她到了晉王的王宮裏,和晉王睡在一張舒適的床上,同吃美味的牛羊豬狗肉時,才後悔當初不該哭泣。人們受限於自己的認知,不清楚不曾擁有的事物是好還是不好。不經曆時擔心害怕,一旦經曆後才發現,當初的擔心根本是不必要的。得失與生死也是同樣道理。莊子指出,人怎能知道死後不後悔活著時不該貪生呢?夢中開懷暢飲,醒了之後卻要痛哭流涕;夢中痛哭流涕,醒了又去狩獵取樂。當人們正在夢中時,並不知道自己是在做夢,睡夢中還占卜他夢中之夢的吉凶,醒了之後才知道是在做夢。隻有特別清醒的人才知道人生是一場大夢,而愚昧無知的人,自以為很清醒,斤斤計較於得失恩怨,待大夢醒後,才知道這樣毫無意義。隻有忘掉生死歲月,忘掉是非恩怨,才能暢遊於無窮的境界。

至人之用心若鏡,不將不迎,

應而不藏,故能勝物而不傷。

語意:善於養生的人用心好像鏡子,已照的不去送,未照的不去迎,正照的不留痕跡,所以能夠經得起考驗而不受損傷。

語見《莊子·應帝王》。明鏡照物,會如實反映外物的形象,來者不拒,去者不追,每次映照都不會留下痕跡,所以鏡子映照萬物而不會受傷。養生者用心若是也能達到不拒、不追、不留的境界,也可以說是合於自然,這就是道的最高境界。

《莊子·養生主》中說,庖丁(廚師)給文惠君宰牛,使用刀子時發出的聲音就像演奏音樂。文惠君說:“太好了!你的技巧怎能達到這種程度呢?”庖丁說:“我所愛好的是道,已經超過技巧了。最初我宰牛的時候,所看到的無非是牛;三年之後,就未曾看到過整個的牛了。到了現在,我隻用心神去和牛接觸而不用眼睛去看。依照牛體的自然結構,劈開筋肉相連的間隙,導入骨節之間的空當,依循它本來的結構運轉刀口,不曾碰到經脈筋骨相連的地方,更何況大塊的骨頭呢!好的廚師每年更換一把刀,因為他們用刀割筋肉;一般的廚師每月更換一把刀,因為他們用刀砍骨頭。現在我這把刀已經用十九年了,宰的牛有幾千頭了,可是刀刃還像剛剛磨過的一樣。牛的骨節有空隙,而刀刃薄得像沒有厚度一般,以沒有厚度的刀刃切入有空隙的骨節,寬綽地運轉刀口,必定是有回旋餘地的。雖然如此,每當碰到筋骨交錯聚結的地方,我覺得難下刀,不得不小心謹慎,目光專注,行動遲緩,動刀很輕,牛就解體了,就像土堆散在地上一樣。這時,我提刀站著,環視四周,心安理得,把刀擦得幹幹淨淨並收藏起來。”文惠君說:“好啊!我聽了庖丁的話,懂得了養生的道理。”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語意:人取法於地,地取法於天,天取法於道,道純任自然。

語見《老子·第二十五章》,此為道家的至理名言。自然是最高的法則,要效法自然,就不應當違背自然的規律。雖然中國古代也有“人定勝天”的思想,但人與自然和諧共存、共贏的觀點,無疑更高一籌。就養生學而言,情況也是一樣的。因人而異、因地而異、因時而異的原則,處處都有所體現,青壯年和老人,男性和女性,酷暑與嚴冬,在養生的方法上,都有一些顯著的差異。這種靈活的原則,是中國古代養生學的一大特色。雖然在執行中,掌握起來難度比較大,但總比那種刻板劃一的方法所取得的效果要理想得多。《莊子·達生》中說,善於養生的人,就好像放羊一樣,總是要用鞭驅趕落在後麵的羊。換言之,養生的人,應視具體情況,著力改正自己落後的地方。

《莊子·至樂》上說,從前有一隻海鳥飛落在魯國都城郊外,魯侯把它迎進太廟,用酒宴招待,演奏九韶之樂去娛樂它,設太牢之宴作為它的膳食。而這隻鳥卻頭暈目眩,憂愁悲苦,不敢吃一塊肉,不敢飲一杯酒,三天後就死了。這是人用養己的方法去養鳥,不是用養鳥的方法去養鳥。用養鳥的方法養鳥,應該讓它棲息在林中,漫遊在沙洲荒島,浮沉於江湖水麵,捕食泥鰍等小魚,隨鳥群飛行與留止,從容自如地生活。鳥最厭惡聽到人的聲音,何以還要做這些喧鬧嘈雜之事啊!鹹池、九韶一類的樂曲,演奏在廣漠的曠野,眾人聽了,會環繞觀看,但鳥聽了要飛走,獸聽了要逃跑,魚聽了要潛入水底。魚在水裏而得生,人在水裏就要死。人與動物必定是彼此有異的,故而好惡也各異。人與動物的差別是如此,人與人的差別也是一樣。因人而異、順應自然,是養生的出發點。

純粹而不雜,靜一而不變,淡而無為,

動而以天行,此養神之道也。

語意:心神純粹而不混雜,內心虛靜專一而不改變,恬淡無為,運動與天道同步,這就是養神之道。

語見《莊子·刻意》。老子主張無為養生,強調靜心安神,而莊子在這裏則主張靜心之餘要順時而動。不過,無論動與不動,靜心專一都是必不可少的。明代養生家萬全在《養生四要》中指出,“人之學養生,曰打坐,曰調息,正是主靜功夫。但要打坐調息時,便要不使其心妄動,妄動則打坐、調息都隻是搬弄,如何成得事”。此即是說,人習養生,其措施一是打坐,一是調息(調節呼吸),這都是習練靜功的功夫。但在打坐調息的時候,一定不要使心神胡思亂想而躁動,如心躁動則打坐、調息都隻是做樣子,是一種自欺欺人的做作,是不能保健長壽的。

《莊子·達生》上說,孔子一次往楚國去,從林中走出來,看見一位駝背老人在捕蟬,就像拾取一般熟練。孔子問:“老先生真是靈巧啊,有什麼妙法嗎?”老人回答說:“我是有妙法的。技藝練到五六個月的時候,在竿頭上摞兩個小丸,可以持竿而不使小丸墜地,這時去捕蟬,逃掉的就很少了;在竿頭摞三丸而能不墜,則逃掉的蟬隻有十分之一;在竿頭摞五丸而能不墜,再去捕蟬就如同拾取一樣容易了。我立定身體,就像一根立著的斷樹樁;我控製手臂,就像枯樹枝。雖然天地廣大,萬物眾多,我隻知蟬的翅膀。我心神凝注專一,不肯用萬物交換蟬翼,為什麼不能得到呢!”孔子回過頭對弟子們說:“用心不分散,精神專注,不正如這駝背老人嘛!”捕蟬要精神專一,養生習練靜功時,更需要精神專一。

修德篇

修德是養生的上等方法。鍾離權對呂洞賓說:“要想養生小有成就,需要做善事三百件;想要有大成就的人,需要做善事一千件。”孔子也說:“仁者壽。”德高的人鬼神都敬仰,哪有不長壽之理?

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

語意:若想修身長壽,必先正心養心;若想正心養心,必先使意念純善無惡。

語見《四書·大學》。儒家講入世濟民,而建功立業的基礎則是修身,所謂“自天子以至於庶人,一是皆以修身為本”。修身既是入世濟民的前提與基礎,當然也是安身立命的基本原則了。

修身之道在於正心、誠意。《大學》指出,“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謙,故君子必慎其獨也。小人閑居為不善,無所不至,見君子而後厭然,掩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視己,如見其肺肝然,則何益矣?此謂誠於中,形於外,故君子必慎其獨也”。換言之,所謂誠意,就是不要自己騙自己。好比厭惡難聞的奇臭,喜愛豔麗的美色,這叫做自然的感觸。所以君子在獨自一個人的時候,一定要小心謹慎。小人平日做壞事,沒有什麼不幹的;一遇到君子,便躲躲藏藏,掩蓋自己壞的行為,顯示自己好的表現。可是別人看他,連五髒六腑都能看到,這樣有什麼益處呢?這就叫心裏有什麼,總要在外麵表現出來。所以,君子即便是獨處時,也一定要使自己的意念純善無惡。此書又說:“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則不得其正;有所恐懼,則不得其正;有所好樂,則不得其正;有所憂患,則不得其正。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此即是說,若有憤怒,心則不正;若有畏懼,心則不正;若有喜好,心則不正;若有憂慮,心則不正。心不在那裏,看也看不到,聽也聽不到,吃也不知味道。簡而言之,正心就是調節感情,端正思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