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後。
孟巍在房間裏翻找著,他非常仔細,甚至在衣服口袋、首飾盒、床底、女性用品收納箱裏都尋找了一遍,每次他來,隻能利用她洗澡的時間來做這件事,他已經找了很多次,這次沒有任何不同,還是無收獲。他不相信她沒有,藏的越是隱秘真相越是驚人,所以他屢戰屢敗,屢敗屢戰。李婉站在噴灑下邊洗澡邊通過微型電視欣賞著孟巍。每次她進浴室前,先給孟巍點一支煙,他沒有心情抽,把煙放在煙灰缸上,煙霧上升後大燈上的微型攝像頭便會自動開啟,而他的全部動作都落在她的眼簾裏。
清晨,傑克騎著單車回到了貧民區,在一幢破舊的房子裏他擁有一個窄小的棲身之所,很難想象他在那樣一所昂貴的學院念著大學。打了個嗬欠,走進屋裏,他從不鎖門,反正也沒有什麼貴重東西,還沒來得及開燈,臉上挨了一記重重的老拳。
他一個踉蹌,摸著臉:“叔叔。”
孟巍整理了一下衣襟,靠在桌子邊緣。“該死的家夥,我找不到任何可以坐的地方。”
傑克搬開一堆雜物,露出了床。因為上夜班,他幾乎用不著床,白天就到公園對付著睡一下。孟巍給他的開支隻夠交學費,他的生活費必須通過獎學金掙到,可他到現在還不能完全看明白一張英文試卷。實際上,他就是在貴族學校念書的乞丐,而他真的乞討過,有一次他生病把打工的錢花得光光,結果有一個月下了課就在街頭行乞。那次被孟巍打得最狠,差點再次進醫院。
“你母親讓我來看看你。”
“哦,我很好。”
“哼,我每次來都覺得推開這扇門看到的是你餓扁的屍體。”
孟巍帶他到最高級的餐廳吃了午飯,他已經快一周沒吃過一頓飽飯了,用最快的速度消滅了滿盤的食物,孟巍把自己沒動過的盤子遞給他,他又一掃而空。
“當心不要把自己的手指也咬下來。”孟巍從來沒有對他和顏悅色過,說話總是竭盡諷刺挖苦之能事,動手更是家常便飯。看到他吃得那麼香,孟巍的食欲也好轉了一些,最近他一直在酒桌上盤旋,喝得苦膽汁都要嘔出來了,吃飯對他來說是一種折磨。
“你恨我嗎?”孟巍好奇地問,如果有個人這麼對自己,孟巍可能會拚命。
傑克搖頭。
“你拿出點男子的血性來,把我打倒,這樣,你打我一拳,我就給你一千塊……一千美元,你打我……你真是太沒種了。”
走出飯店,孟巍還在罵罵不休,突然一輛車子從旁邊斜出,眼看撞到他,傑克一把推開了他,車子貼著他倆的衣服開過。
孟巍的臉嚇得煞白:“……你這個笨蛋,如果我撞死了,你不是解脫了?你真是個笨蛋。”
傑克依然沉默。孟巍突然興味索然,他是在國內鬱悶到極點的時候匆匆出國的,而國外除了這個混小子,他幾乎沒什麼朋友。而鬱悶的根源是來自傑克的母親,那個精明狡猾的女人,他像個狙擊手一樣瞄準了很多年,她依然沒有空隙,他想要的始終無影無蹤,也許智慧都被她用完了,所以可憐的傑克腦袋瓜像個木魚。
他看著傑克的側臉,其實他的母親已經有些年頭沒有過問兒子的情況,她曾經讓孟巍告訴傑克,如果成績優秀,拿到一等獎學金,她就會見傑克,並且和他一起生活,但是自從她連續兩個學期收到他的學危通知書後,就徹底對他沒有興趣了。
孟巍覺得擁有一個富有幹練的母親是傑克巨大的悲哀,這使他想起自己的母親,一個字也不識的農家婦女,但是她卻最懂得寬容。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堅持在做母親的都已經放棄的情況下還來看這個家夥,除了自己想把對乃母的氣和怨發泄到這個被遺棄的孩子身上,難道傑克身上擁有某種吸引力,一方麵讓他鄙夷得要死,一方麵居然又能讓他記掛,是不是自己終究還是太寂寞了。孟巍對自己很生氣。
路過一家運動用品店,孟巍走了進去,店員向他介紹了一些新品,看他似乎心不在焉,店員拿出兩套球衣:“我們的最新產品父與子,要不要和你的兒子試一下。”
他愣了一下,順著店員的眼神看著角落裏正在專心看鞋的傑克。店裏的音樂又潮又響,傑克沒有聽見店員的話。
“呃……”他竟然有一些緊張,不是一些而是非常,不是我兒子這幾個字明明在嘴邊摩挲,卻無法出聲。
走出專賣店,他把一個口袋扔給傑克:“那個店員是實習生,今天再不做生意就要被開除了,……諾,這個給你吧。”
傑克驚訝地望著他,臉上露出了笑臉。
“我走了……”
“我送你去機場。”
“不要。”孟巍硬邦邦地回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