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暗夜才撐起上半身,看著身下七零八落的玫瑰,暗自苦惱。
他壓壞了小姐喜歡的玫瑰。
他摘下獠牙麵具,捂住還在升溫的臉頰。
正午的玫瑰得到了充分的日照,橘粉色一片,直連天邊暖白的雲朵。
艾格妮絲沒有留候町吃飯,這不合規矩,且她也沒有心思再與這位伯爵先生說話周旋。
她保持著貴族小姐應有的禮儀,送候町離開。
隨後被利拉扶著,慢慢走向花園。
茶室的另一側直通花園,艾格妮絲通常會在這裏吃飯、消遣。
仆從已經擺好了椅子與適合吞咽的餐點,艾格妮絲喝了一口奶油蘑菇湯,冰涼的手指才漸漸回溫。
她坐在白色的秋千椅上,讓利拉請來了管家老先生。
周圍沒有那道視線了,於是她問:“沃羅,他出門了?”
艾格妮絲並沒有說名字,但沃羅清楚小姐在問誰。
“並沒有,小姐。他從樹上摔下,受了些輕傷,在月亮塔包紮。”
艾格妮絲抬眸,眼神深邃莫測:“知道了,讓他轉到明處吧。”
沃羅眼神閃爍,有擔憂,有不解:“小姐,您還沒有……”
“沒事的,很快就結束了,他不用再躲在暗中解決雜碎。”
“是,小姐。”
小姐有自己的判斷,沃羅不好再說些什麼,他欲言又止。
艾格妮絲並未解釋什麼,她不想身邊的人背負太多沉重與痛苦。
不過,想起那個人,艾格妮絲總覺得心中充滿了希冀與力量。
古堡外的天空昏暗陰沉,沉睡中的艾格妮絲眉頭緊蹙,大顆的汗珠從額頭滑落。
花園裏,男人摘下了獠牙麵具,蹲在白天被他壓壞的玫瑰叢中,借著油燈的暗光,撒下一粒粒花的種子。
做完這一切,他抬頭望了望天,回屋取來了幾捆油紙布,輕輕鋪在花叢上,然後靠坐在長廊的台階上,提防著大雨的到來。
沒有電閃雷鳴,沒有狂風驟雨,暗夜像滾動的濃霧,讓人看不清麵目,令人不安。
忽然,他聽見一道微弱的嗚咽聲,在寂靜的夜裏,帶給他無盡的衝擊。
明明是不仔細聽就不會發現的哭聲,卻在他心頭瀉下悲傷與絕望的大雨。
這是小姐的聲音。
暗夜渾身僵硬,他抿唇握緊拳頭,努力克製那衝動的念頭。
白光劃破暗黑的夜,幾個跳躍之後,他還是來到了艾格妮絲的房間。
高貴的小姐並不在她的床上,而是蜷縮著身子躲在衣櫃裏,不敢睜開眼睛,隻是無聲哭泣。
他點亮屋內的牆燈,這個亮度不刺眼,同時也能視物。
暗夜沒有離開,他就站在一旁,等小姐醒過來。隻是他不敢上前,怕自己再嚇到她。
夢裏的血跡與黑暗被忽然亮起的光衝洗幹淨,艾格妮絲努力睜開眼睛,緩了兩秒,才發現自己又藏進了衣櫃。
她扶著櫃門起身,環顧房間,空無一人。
這一夜沒有下雨,直到晨曦微微升起,暗夜才卸下玫瑰的盔甲。
可他永遠記得,這一夜小姐被暴雨淋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