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門禁處，我碰到了許邁。
他一身泥土，許是上班留下的吧。
我朝他打了個招呼，並說晚上自己做飯。
許邁看上去顯得心事重重，對免費的晚餐似乎並未表現出多大的興趣。
我一時也意興闌珊。於是兩人默默地爬樓。
走到三樓時，卻見樓道裏擺放了一些水果和香燭。一名中年婦女坐在地上，低低哭泣。
我知是她是303房的前房主，與早上501的夫妻一樣，因為思念失蹤的女兒，前來祭拜。不同的是，她尚能克製得住自己的情緒。
我本想悄悄地從她的身邊繞過，不去打擾她的思念之情，不料許邁卻徑直走了上去，開口問道：“你這水果怎麼賣呢？”
天哪，許邁竟然將祭拜的水果當做是擺攤來賣的了。他怎麼可能這麼弱智呢？
那一刻，我簡直無地自容，隻想拔腿而跑。
中年婦女亦愣住了。她足足看了許邁有十秒鍾，最終低下頭去，哀切道：“這水果不賣。不過……你要是想吃的話，就拿去吧。”
多麼善良的一個人哪。我看著她，忽然有了一種負罪感。
我是否應該告訴她真相呢？
可是這個世間，最傷人的，往往就是真相。因為知道了真相之後，人就無法再自我欺騙了。
許多時候，自我欺騙是一劑良藥，它可以讓我們忘記了世間許多讓人悲哀、痛苦的事。就好像鴕鳥在確認無法躲避追殺命運之後，就會將腦袋藏進沙子裏。眼不見為淨，以為就此可以擺脫危險。
你可以恥笑鴕鳥的傻，因為人家的腦袋就是那麼小。
但世間有多少人都是這樣子靠把腦袋藏在沙子裏，才可以安然地渡過歲月的順逆流呀。
許邁的目光落在了中年婦女身後的空洞裏，緩緩地說：“你有什麼條件呢？”
中年婦女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道：“送你的，不需要條件了。”
許邁臉上露出了一絲的微笑，道：“明白了。她是你媽媽，對吧。行，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中年婦女的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來。她猛地站起身，用力地抓住許邁的雙臂，緊張道：“你在跟誰說話？”
許邁沒有回答，隻是從地上拿起一個橘子，剝開了皮，遞給中年婦女，“那個是你的小孩吧，很孝順。她要我先喂你吃個水果。”
中年婦女頓時淚如雨下，臉轉向鐵門處，張開雙手，淒聲道：“琪琪，是你嗎，真的是你嗎？媽媽來看你來了。”
許邁默默地將橘子放在她的手上。
中年婦女顫抖著手，撕下了一瓣橘子，放入嘴裏，艱難地咀嚼了起來，牽動更多的淚水溢了出來。
她用一種微弱的聲調道：“你可以跟我講講我女兒的情況嗎？”
許邁似乎在斟酌著語言，許久道：“她很好，就是有點掛念著你。”
這一刻，我聽到了心碎的聲音。
中年婦女接近崩潰，“這傻孩子，怎麼就這麼不會照顧人，都什麼時候了，還想著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