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新近粉刷的牆壁看。
我什麼都看不到,除了一牆壁的白,雪一樣的白,死人臉龐一樣的白。
我走近了過去,用手指敲了敲牆壁。
我太用力了,乃至於敲得骨節都有點發疼。
磚牆是實心的。
我鬆了一口氣,眼睛轉向了床墊。
我看過不止一個恐怖小說,講到將人殺死,屍體反釘在床板上。
可我的是床墊,它正裸裎袒裼地躺在一側,一目了然,肯定不會有屍體反釘在上麵。
等等。床墊的厚度是不是跟一個人的厚度相仿?
如果有人往床墊裏塞進了一具屍體以代替棉花呢?
我的嘴巴很苦,因為我起來後還沒刷牙。我還沒上廁所呢,所以我感到有幾分尿急。
我使勁咽了一口唾液。沒有刷過牙的口腔,散發著難聞的氣味,於是連著那唾液都有幾分讓人惡心。
我將那股反胃的感覺壓抑了下去,在客廳的抽屜裏找到了一把美工刀。
全新的美工刀在晨曦裏,閃耀著銀色的光芒。這代表它很鋒利。
我用力地握著美工刀。佛擋殺佛,人擋殺人。如果現在有一個人站在我的麵前,我確信我可以一把將美工刀捅入他的肚子,再拉開一道長長的口子,將他的腸子等內髒拉扯出來。
我解剖床墊的動作,與殺人的動作並無二致,包括割開布麵,用力扯出裏麵墊著的棕櫚纖維和棉布。
床墊裏,沒有屍體。
扔掉美工刀,我突然笑了起來。
大清早起來,為一個夢,疑神疑鬼,幻想著自己屋裏藏著一具屍體,然後大加折騰,這似乎是神經病的前兆。
很多神經病人,都是幻想著自己生活在一個危機重重的環境之中,每個人都在對自己圖謀不軌。
也許在404裏住得久了,飽受擠壓的神經總有一天像負力過重的彈簧一樣,廢了。
我願意做這樣的人嗎?
我深吸了一口氣。今天的天氣應該很冷,空氣裏都帶著冰渣子的味道。
黑貓仍在睡覺。
這個屋子裏仿佛有個生靈,在不停地汲取著它的能量。我可以感覺得到黑貓的睡眠時間明顯地比以前長了,但精神卻比以前委頓。
我憐愛地上前摸了一下黑貓亮澤的皮毛。
黑貓微微抬頭,眼也未睜,隻是喉嚨滾動了一下,代表“早安”。
我草草吃了個早餐,用筆記本電腦上了一會兒網,在網上亂七八糟地瞎逛。到了中午時,我決定去一趟公司,跟老板談一下設計的方向。
出門時,黑貓仍在酣眠中。
我有點擔心地看了它一眼。它是我的救命恩人,亦是我相依為命的同伴。它也許不知,但我記得。
今天的天氣真的很冷,少見的冷。走在路上,可以明顯感覺到身體的熱量被不停地蒸發掉,寒冷蜂擁而至。
也許應該給黑貓的窩加點棉花。我想。
公司裏對我的設計理念不是很滿意,彼此探討了一個下午。
回來時,已是黃昏。
我很少看到城市的黃昏。或者說,城市黃昏留給我的印象,是光線漸漸減弱,直至杳不可見。
可是坐在公交車上,經過城市裏的一座橋時,我看到了江邊的落日。
夕陽如此孱弱,像個病懨懨的老頭,被烏雲扮作的牛鬼蛇神用鐵鏈鎖住,拖曳著,墜入黑暗的深淵。
然後,夜晚粉墨登場。一張黑臉,分明扮的是奸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