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是隻野獸,總是在不經意的情況下撕裂我們的心。
劉小海覺得自己是一個有病的人,這是他八歲那年聽村裏的小夥伴們說的,偶爾村口遇到他們,他們總是一臉壞笑說,‘海愣子啊,你爸爸在哪啊?’他就茫然然,搖了搖頭,隨即,他們爆發出一陣熱烈的哄笑,幾個人笑得快要死了,彎腰就要趴在地上。
這件事情要追溯到某個下雨天放學時,大雨茫茫中,劉小海撐著一把花傘,一步一摔的走在回家的路上。經過劉四家門口時,裏麵窩著一群因為下雨天沒事幹而打牌的男人,不知誰招呼他一下,可能是喊避雨。大雨朦朧中,他以為是他爸沒事幹跑來打牌的,於是大喊一聲:“爸!回家啊!”那邊有人應了一句:“我不是你爸!”隨即哄堂大笑,他也明白了,認錯人了!罪人般的連傘都不打了,也不躲泥坑了,一直飛跑到家。
類似於這樣的事情還有很多。還有的時候,他覺的自己反應比別人慢一些,聽覺似乎也沒有別人靈敏,嗅覺也沒有,所以很少理別人而且怕理別人,尤其他們村裏那些人,他們看見他就笑,一笑劉小海就全身難受,就像全村人都在嘲笑他******短一樣。在學校裏也是,不知道為什麼同學們總是不搭理他,可能是因為夏天他穿了毛衣,冬天穿了涼鞋,雨天摔得全身泥垢,抖衣服的時候,灰塵會嗆死他們?。
其實早在劉小海上小學一年級的時候,他爸媽就離婚了,那時他腦袋暈暈的分不清是媽媽夢裏告訴他的,還是在他床邊告訴的。但是某次夢中醒來之後,他再也找不到媽媽了,從此他爸靠賭博生活。
每個班級裏都有一些不被群體接受的人,而他就是其中一個,小學時他們那個群體從來不和他玩,他從來都是和一個一嘴黃金牙的人一起窩在角落裏,他不喜,他不悲,他傻愣愣,他髒兮兮。出乎意料的是他成績不壞,每次都能考班級前幾名。其實處在他的位置很尷尬;好學生看到他那傻愣樣都不屑與他交流,而不好的學生看到他成績好,也不屑於和他交流。每次班主任誇他聰明。他也覺得不自在,他覺得那是赤裸裸的諷刺!因為從村裏人口中,從親戚眼中無一不透露出對他的特別看法和特殊照顧,比如一件事對別的小孩說一遍,對他要說三遍,然後反複問他,懂了嗎?懂了嗎?懂了嗎!
他看過幾本書,就開始思考人生。他不知道他的命運如何,也不想知道。但他有他的念想,那些念想像藤蔓般纏繞在每天的日子裏,每過一天,便纏的愈緊。
高二那會,劉小海突然很想當畫家,或者記者,再或者作家,他覺得這些很風光。那時候他就讀於二劉鎮高級中學,他覺得學校名字寫反了,明明是是個低級中學!這裏的一切都屬於低級的;比如學校小商店不給開,開了也不給買東西,隻準去食堂。學校食堂的菜裏麵還藏著未知物種,又比如男女不能一起走,否則按早戀罪判刑。還比如每周檢查一次宿舍櫃子和包,看看裏麵是不是炸藥k粉等,而且是偷偷摸摸檢查,最詭異的是每次檢查都莫名其妙的少東西。
劉小海一直是坐在最後一排靠窗位置,窗是他最好的朋友,包括身後的垃圾桶也是,有時候他會情不自禁的對它們說類似於“我愛你”的情話。除此以外,他還喜歡悄悄洞察窗外的一切,他喜歡看對麵辦公室的男女老師在相互調情打趣,喜歡看對麵樓下情侶在偷偷親嘴,還有他發現樓下除草的阿姨和挖坑的大爺其實是夫妻檔。
每天都站在講台上的那個頭發如野狗啃過的中年男人是他們班班主任,名叫劉傳宗,人送外號“禿狗劉”,他的肚子微微隆起,劉小海嚴重懷疑,禿狗劉是不是吃了一肚子的盜版書,因為每次劉小海回答不出問題,或者做事不合他意,劉傳宗都會用不知道什麼地方的方言開始長時間的“思想品德教育”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