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第一章(1 / 3)

我將於茫茫人海中尋找我唯一之靈魂伴侶。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題記自徐誌摩

(一)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裏,一個很小的孩子正孑孑獨行。

時間,應該是在一個沒有月亮、沒有星星、也沒有路燈的寂靜深夜,否則,身周不會是這麼可怕的漆黑一片,連腳下踩的是什麼地麵都無從知曉。

地點,可能是在一條長長的隧道、小巷或走廊裏,但每次開始邁步的時候,他都會忍不住想,他是如何走進這條隧道、小巷或走廊裏的?

每次,他總是先快步走著,接著小跑,最後,和黑暗一樣空曠無邊的恐懼鋪天蓋地地傾襲過來,他隻能不顧一切地向前狂奔……

在奔跑的途中,每次跌倒了,他總會條件反射般地爬起來,繼續向前跑,但好像總也跑不到盡頭。

他有時不免會想,是夜太深沉了,還是那條隧道、小巷或走廊太長了?

終於,他累得喘不過氣來了,於是,和六歲以來的無數個清晨一樣,他驟然從這個背景像墨一樣黑的夢中驚醒過來,然後,發覺自己早已是一身冷汗。

那個總在不知名的黑暗裏奔跑到窒息的孩子,就是六歲時的澤北。現實中的他已經長大了,但夢裏的那個他,好象永遠隻是六歲時的模樣,不曾改變。

當然,不曾改變的,還有那清晰到令人戰栗的恐懼感。

澤北推開房門沿著走廊走向大廳,他突然很想知道,這個世上,有沒有其他人和他一樣,近二十年來,總有一個惡夢如影隨形。

夢裏那種竭力求生的、難以言說的痛苦經曆,令他情緒低落。他自嘲地笑了笑,心想,應該不會有像他這樣可悲的人了。

客廳裏沒有人,他習慣性地走到廚房門口,看到了他熟悉的一幕:仙道穿著件寬鬆的藍色T恤正在做早餐。

“澤北,你起來了?”仙道側頭看了他一眼,“快去準備一下,該吃早餐了。”

澤北微微頷首,但沒有走開,他知道仙道還有話說,果然,仙道繼續說:“你說這是什麼事,我每天寫稿寫到深夜,一早還要起床為你們做早餐。你們什麼時候為我做一頓早餐或晚餐,就知道做菜何止是一門藝術,簡直就是一個步驟繁複的大型工程……”

澤北看著仙道輪廓優美的側麵,聽著他像個母親似的絮絮叨叨,那個夢魘在他的思想裏開始漸漸消散、淡去,他笑著說:“你們如果不怕中毒,我會考慮周末做菜給你們吃。”

“澤北,你是不是又做那個夢了?”仙道突然問。

澤北點了點頭:“仙道,你說怎樣才能不再做那個夢?”

“我不知道。”仙道停下手來,轉向他,“不過,我們三個之中,你讀的書最多,也最有學問,你應該問你自己才對。”

“拜托,我專攻的是法學,又不是心理學。”澤北無奈地笑了笑,“我還以為你這個大作家,周周不落地在流行周刊上為讀者答疑解惑,什麼都懂呢。”

“你應該比誰都清楚,我那是懵人的,”仙道促狹地笑了笑,但很快便認真起來,“澤北,還是找個心理醫生看看吧。你總這樣做惡夢,對健康沒好處的。”

“會有用嗎?”澤北頗不以為然,“比起心理醫生,我倒更相信奇跡。說不定哪一天,突然就不再做那個夢了。”

“這像是一個法學碩士說的話嗎?我說,律師當久了,人是不是容易變態啊?”

澤北大笑起來:“仙道,你別借機損我。總之,我就是不相信心理醫生。”他看了看表,“我沒事的。不和你說了,我要遲到了。”

“澤北,順路叫醒流川。”仙道看他要離開,“現在都幾點了,他總不能老當遲到大王。”

“還是你自己去叫吧。”澤北擺著手走開了,“我不想被他打傻了,律師可是靠頭腦吃飯的。”

仙道聽了他的話,不免有些哭笑不得,心想,他這個以文為生的人就不是靠頭腦吃飯的?當他把早餐端到餐廳時,驚異地看到流川奇跡似地坐在桌邊,當然,仍處於半夢半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