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派出所——內——夜
小史厲聲喝止道:夠了!你惡心不惡心?
阿蘭稍停,又低聲開始:她現在也是這樣順從我。
小史:誰?
阿蘭:公共汽車。她現在是我老婆。
44阿蘭家——內——日
在床上,隻有阿蘭赤裸的上半身和公共汽車的頭。阿蘭把手伸入她頭發裏,反複撫弄後,把她的頭往下壓。她順從著,毫無動作。這畫麵給人以她隻有一顆頭,而沒有身子的印象。
阿蘭的畫外音:公共汽車也老了,臉上有了魚尾紋。她的頭發不再有光澤,但依舊柔順。柔順地貼在臉上,混進了嘴裏。她不再清純,不再亮麗,不再有清新的香氣;但是更老練,更遇亂不驚,更從容不迫。她正在變成殘花敗柳……但是,我更愛她了。
阿蘭躺在床上,下半身用被單蓋著。公共汽車頭發淩亂,上衣的衣襟敞開,乳罩被推了上去,裙子也揉皺了,渾身亂糟糟的。她坐起來,整理上衣,走出了畫麵。少頃又回來,在床頭的梳妝台前坐下,對鏡化妝。在整個過程裏,她都是從容不迫的。
45派出所——內——夜
小史(被噎住了一會兒):你老婆的事我們管不著。
阿蘭不語。
他愣了一會兒,很惱火,說:我操,就你這麼烏七八糟,也算是個作家了?
阿蘭不語。
小史接著說,想到一句是一句:我看你寫東西,也不會把這些寫上。寫的是仁義道德,心裏是男盜女娼!
阿蘭又不語。
除了操人挨操,你丫腦子裏還有點什麼?
(阿蘭在小史的羞辱中獲得了動力。)
阿蘭爭辯道:你說得不對!
抬頭遇到了小史的目光,又低下頭:也對,也不對。
阿蘭低著頭說:生活裏有些東西是改變不了的……每個人的生活都有個主題,這是無法改變的。
小史:你丫的主題就是賤。
〔建議:在他麵前,再次出現阿蘭在窗外的鏡頭。〕
阿蘭咬了一下嘴唇,然後接著說(語氣平靜):
這個公園裏有一個常客,是易裝癖。他總是戴一副太陽鏡,假如不是看他那雙青筋裸露的手,誰也看不出他是個男人。他和我們沒有關係。他從來也不和我們做愛,我們也不想和他做愛。這就是說,他的主題和我們是不一樣的。
46公園門口——外——日
易裝癖從裏麵出來,後麵跟了好幾位公園的工人,手持掃帚等等,結成一團走著,顯出一種攆他出去、掃地出門的架勢。
阿蘭的畫外音:因為要上女廁所,所以他很招人討厭。但是要進男廁所又太過紮眼……有一天我看到他從公園裏出來……
47派出所——內——夜
小史猛地拉開抽屜,拿出易裝癖的女裝、頭套等等給阿蘭看。但阿蘭繼續喃喃地說道:
我看到他那張施了粉的臉,皮肉鬆弛,殘妝破敗,就像春天的汙雪,眼暈已經融化了,黑水在臉上泛濫,一直流到嘴裏。
小史怒吼道:夠了!
阿蘭繼續喃喃地說:他從圍觀的人群中間走過,表情既像是哭,又像是笑;走到牆邊,騎上自行車走了。而我一直在目送他。纏在破布條裏,走在裙子裏,遭人唾罵的,好像不是他,是我。
小史瞪著他,一字一頓地說:惡心不惡心?倒胃不倒胃?你真不知道羞恥嗎?
(阿蘭抬起頭來和小史對視。阿蘭比以前興奮)
稍頓,阿蘭又說:
小時候,我站著在母親懷裏吃奶。她在幹活,對我的礙手礙腳已經顯出了厭煩之色。最後鍾響了,母親放下活來,正色看著我。我放開,趴倒在地,爬回角落裏去。縫紉機又單調地響了起來。我母親說,你再膩歪,我叫警察把你捉了去。久而久之,我就開始納悶,警察怎麼還不來把我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