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 感情生活 (9)(1 / 3)

第二天,我得上班,同事們大概已習慣了我蒼老而憔悴的樣子。我也盡力做得無所事事。可是一到桌前,就迫不及待地撥老C的電話(他的一位老年同性戀朋友……作者注),我特想見他。電話、手機都沒人接,我隻道他出門辦事,可連撥己遍都不成,實在沒辦法才呼了他。尋呼小姐說,機主出差,已停機了。我這才想起上個周末他告訴過我的,要出差去X市。放下電話,我立刻就伏在了桌上,用外衣把頭也蒙了起來,眼淚大滴大滴地滾下來。那一刻,我有天塌下來的感覺。感覺是那樣的孤立無助。Z,我是不敢呼了,老C又不在,別人,再也沒有別人了。可我多麼希望能有人安慰安慰我,哪怕隻給我一隻手握著,或者坐在我旁邊,默默地陪我。

我站起身,戴上眼鏡,原想這樣別人可以看不到我的眼睛。我總是低垂著頭,不和任何人對視,可是工作是一點幹不下去的,心裏煩,心裏亂,一想到Z和自己分手了,心裏就一陣絞痛,眼淚就湧了上來。我不敢在屋裏坐下去了,在陽台上站著。

陽台上放眼望去,二環路上鱗次櫛比的大廈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正午的陽光是慘色的白。對著陽光我無聲地哭泣,眼淚一擦再擦,擦下去,平靜下去。望著腳下的古老的民房那灰色的屋頂上飛起群群白鴿,帶著嘹亮的鴿哨,飛上藍天。我是一個沒有朋友的人了,一個親密的朋友也沒有了,眼淚就又湧上來,卻不說,隻眼角的幾大滴。我怕給人看見,拚命擦去,臉都疼了。晴朗的天氣裏,萬事萬物生生不息,偌大的京城,到處都人頭攢動,二環路上各色車輛川流不息,沒人理會我這座大廈頂層的陽台上,一個極度哀慟的人。我婆娑的雙眼微眯著,望著虛空,靜靜地倚欄佇立,心裏不敢稍動,一動,一動就有絞痛襲來,眼淚就又滾出。這樣站了很久很久,然後快速低頭奔過業務大廳,直奔衛生間。鏡中的自己,臉都已被淚水衝洗得透明,鼻子、顴骨、眼皮都紅腫透亮,不亮的是眼神,烏蒙蒙的神情呆滯而疲憊。

中午,別人吃飯去了,我們坐在那兒,多想有個朋友說的話,可我沒有了朋友,老C出差了。這時候,我才知道自己是那樣需要他,依賴他。眼淚又來了。

下午兩點鍾的時候,才覺得餓。下樓,走了很遠,才找到一家做牛肉麵的餐館。坐在桌前,極力和老板搭訕聊天,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以不致於讓眼淚流下來,因為在來的路上,眼淚就不止一次地從眼角滾出。

我把最後一根麵條撈到嘴裏,把湯喝幹,付帳,起身,一出店門,眩目的陽光照得自己兩眼發黑,心裏一陣淒涼,淚水又湧上來。

怏怏地順著窄街往回走,一而再地把手伸到眼鏡片後,用大拇指把眼淚抹去。陽光仍是那麼燦爛,晴和的下午,我拖了長長的黑色身影,在那條叫作南小街的車水馬龍的街上走。荒漠一樣的心裏,有一個名字永難望記。不敢想它,一想,針刺般的感覺便銘心刻骨,少小時養成的清高孤傲的靈魂刹時就癱軟下來。真的,真的,沒法再活下去了。

星期六和星期天,我乘車橫貫北京城,跑到北京圖書館去看幾個小時的書……憔悴而憂鬱的我很少能引起人的興趣。因疲憊和傷心而仿佛被閹了一般的我,也很少對別人有興趣,僅僅執著一念地奢望能認識些朋友,說說話,而已。在艱難的尋覓中,有時僅僅想有一個溫厚的人能給我一個暖暖的長久的擁抱就行。我太想了,因此常被人占了便宜。當一個個麵目模糊的身影在避人處對我輕薄而猥褻之時,我常失望地將他們推開。即使作個泄欲的工具,也應尊重我找個像樣的地方才行。事實上來北京快一年了,我沒有去過任何一個北京人的家,反而有無數的人要求我把他們帶回來。有那麼幾個我真的想了,可我是個愛麵子的人,因為住處條件簡陋,遂作罷。可就這麼少有的幾個人,也是滿嘴謊言的騙子。我寧願被騙的是錢財,也不願意是感情。

十來年了,我不斷受傷的感情不但沒有因傷痕累累而麻木,反而愈加敏感起來。風雪交加的星期天的早晨,我神情呆滯地隨眾站在崇文門教堂的聖壇前,心裏悲傷而淒楚。我不求這個世界上能有人來愛我,隻求能有一個值得我愛的人能允許我,接受我的愛。真的不必愛我,隻要我愛他就足夠了。為了這,我願意永遠匍匐在他的腳下。Z,Z,Z,你知到嗎,你是我第一個覺得好的人,他們所有的人都自私而虛偽,都不能真正關心我的感受,隻有Z處處想讓我覺得好。Z,外表灑脫不羈的你,內心怎麼會如此熱忱和細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