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1 / 3)

第一節讀本期曆史之要旨

自秦以前,神洲之境,分為無數小國,其由來不可得知。曆千百萬年,而並為七國,其後六國又皆為秦所滅,中原遂定於一。秦又北逐匈奴,南開桂林、象郡,規模稍擴矣。天祐神洲,是生漢武,北破匈奴,西並西域,以及西羌,西南開笻僰,南擴日南、交阯,東南滅甌、粵,東北平貊。五十年間,威加率土。於是漢族遂獨立於地球之上,而巍然稱大國。微此兩皇,中國非今之中國也。故中國之教,得孔子而後立。中國之政,得秦皇而後行。中國之境,得漢武而後定。三者皆中國之所以為中國也。自秦以來,垂二千年,雖百王代興,時有改革,然觀其大義,不甚懸殊。譬如建屋,孔子奠其基,秦漢二君營其室,後之王者,不過隨事補苴,以求適一時之用耳,不能動其深根寧極之理也。至於今日,天下之人,環而相見,各挾持其固有之文化,以相為上下,其為勝為負,豈盡今人之責哉?各食其古人之報而已矣。中國之文化,自當為東洋之一大宗。今中國之前途,其禍福正不可測。古人之功罪,亦未可定也。而秦漢兩朝,尤為中國文化之標準。以秦漢為因,以求今日之果,中國之前途,當亦可一測識矣。此第二篇第一章之大義也。

第二節秦始皇帝上

二十六年,王初並天下,自以為德兼三皇,功過五帝,乃更號曰“皇帝”。命為製,令為詔,自稱曰“朕”。古者君臣之間,通稱曰朕。追尊莊襄王為太上皇。製曰:“死而以行為諡,則是子議父,臣議君也,甚無謂。自今以來,除諡灋,朕為始皇帝,二世、三世,至於萬世,傳之無窮。”周人置諡,秦廢之。漢複置,遂沿襲至今日。初,齊威、宣之時,鄒衍論著終始五德之運。及是,齊人奏之。始皇采用其說,以為周得火德,從所不勝,為水德。始改年,朝賀皆自十月朔,色尚黑,數以六為紀。案此足以知五德之說,必起於周、秦之際。王綰請分封諸子,李斯以為不可,乃止。分天下為三十六郡。秦每破諸侯,寫放其宮室,作之鹹陽北阪上,即九嵕諸山麓。南臨渭,自雍門以東至涇渭,雍門,今陝西岐山縣。涇渭,謂二水相交處。殿屋複道周閣相屬,所得諸侯美人、鍾鼓以充入之。二十七年,始皇巡隴西北地,至雞頭山,過回中焉。雞頭山,在今甘肅固原州。回中宮、在今岐山縣西四十裏。作信宮渭南,已,更名曰“極廟”。自極廟道通驪山,作甘泉前殿,築甬道自鹹陽屬之。治馳道於天下。甘泉山,在鹹陽北,因以作宮。二十八年,始皇東行郡縣,上鄒嶧山,在今山東鄒縣南二十二裏。立石頌功業。至泰山下,議封禪,諸儒議不合,絀之。而遂除車道,上自泰山陽至顛,立石頌德,從陰道下,禪於梁父。泰山,在今山東泰安州,梁父山,在其東南。其禮頗采太祝之祀雍上帝所用,秦之舊禮。而封藏皆秘之,世不得而記也。於是始皇遂東遊海上,南登琅邪,山名,在今山東諸城縣東南四十裏。始皇築台於此,以望海。大樂之。留三月,作琅邪台,立石頌德,明德意。諸方士齊人徐巿等,爭上書,言仙人,於是遣徐巿發童男女數千人,入海求神仙。始皇乃西南渡淮水,水名,從河南、安徽至江蘇入海。之衡山南郡,衡山,在今湖南衡州。浮江至湘山,山名,今湖南湘陰縣北一百六十裏。遂自南郡由武關歸。秦南關,今河南內鄉縣西。二十九年,始皇東遊,至陽武博浪沙中,今河南陽武縣中。韓人張良令力士操鐵椎,狙擊始皇,誤中副車。始皇驚,求弗得,令天下大索十日。始皇遂登之罘,山名,今山東文登縣東北一百八十裏。刻石,旋之琅邪,道上黨入。三十二年,始皇之碣石,山名,今直隸永平府東海中。使燕人盧生求羨門,仙人名。始皇巡北邊,從上郡入。遣將軍蒙恬,發兵三十萬人,北伐匈奴。三十三年,發諸嚐逋亡人、贅婿、秦人家貧子壯則出贅,贅者,猶言人身之有贅也。賈人為兵,略取南越陸梁地,謂南方之人,姓陸梁。置桂林、南海、象郡。今廣東、廣西。蒙恬斥逐匈奴,收河南地,為四十四縣,築長城,因地形,用製險塞,起臨洮,至遼東,延袤萬餘裏。於是渡河據陽山,逶迤而北,暴師於外十餘年。蒙恬常居上郡統治之,威振匈奴。臨洮,今甘肅岷州衛。遼東,今盛京奉天。陽山,河北之山,今山西邊外。長城為中國至大之功程,觀圖自知之。

第三節秦始皇帝下

三十四年,謫治獄吏不直,及覆獄故失者,築長城,及處南越地。李斯請史官非秦記,皆燒之;非博士官所職,天下有藏《詩》、《書》、百家語者,皆詣守尉雜燒之;有敢偶語《詩》、《書》,棄市;以古非今者,族;所不去者,醫藥卜筮種樹之書;若有欲學法令者,以吏為師。製曰:“可。”三十五年,使蒙恬除直道,道九原,今山西邊外蒙古地。抵雲陽,今陝西西安府北。塹山湮穀,數年不就。作阿房宮,東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萬人,下可以建五丈之旗,周馳為閣道,自殿下直抵南山。關中有南山、北山,自甘泉連延巀嶭、九嵕為北山,自終南、太白連延至商嶺為南山。表南山之顛以為闕,為複道,自阿房度渭,屬之鹹陽。隱宮、徒刑者七十萬人,乃分作阿房宮,或作驪山。發北山石槨,寫蜀、荊地材,皆至關中,計宮三百,關外四百餘。盧生等相與譏議始皇,因亡去。始皇大怒,使禦史悉案問諸生,諸生傳相告引,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餘人,皆阬之鹹陽,使天下知之以懲後。益發謫徙邊。始皇長子扶蘇諫曰:“諸生皆誦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繩之,臣恐天下不安。”始皇怒,使扶蘇北監蒙恬軍於上郡。三十七年冬十月,始皇出遊,丞相李斯、少子胡亥從。十一月,行至雲夢,今湖北境內。浮江過丹陽,至錢唐,秦縣,今浙江錢塘縣。臨浙江,水名,自安徽至浙江入海。上會稽,山名,在今浙江會稽縣。立石頌德,還過吳江,水名,在今江蘇吳江縣。從江乘,秦縣,今江南句容縣北三十裏。並海上北至琅邪、之罘。遂並海而西,至平原津而病。今山東德州境內。始皇惡言死,群臣莫敢言死事。病益甚,乃令中車府令趙高,為書賜扶蘇曰:“與喪會鹹陽而葬。”書已,封在趙高所,未付使者。秋七月丙寅,始皇崩於沙丘平台。秦宮名,今直隸平鄉縣。丞相斯為上崩在外,恐諸公子及天下有變,乃秘之,不發喪,棺載轀涼車中,車有窗牖,閉之則溫,開之則涼,故名。後世遂以為天子喪車之名。故幸宦者驂乘。所至,百官奏事如故,宦者輒從車中,可其奏事,獨胡亥、趙高及幸宦者五六人知之。趙高者,生而隱宮,通於獄法,仕秦,為中車府令。始皇使高教胡亥決獄,胡亥幸之。趙高有罪,始皇使蒙毅治之,當死。始皇赦之,複其官。趙高既雅得幸於胡亥,又怨蒙氏,乃說胡亥,請詐以始皇命,誅扶蘇而立胡亥為太子,胡亥然其計。趙高曰:“不與丞相謀,恐事不能成。”乃見丞相斯曰:“上賜長子書及符璽,皆在胡亥所。定太子,在君侯與高之口耳,事將何如?”斯曰:“安得亡國之言,此非人臣所當議也。”高曰:“君侯材能、智慮、功高、無怨、長子信之,此五者,皆孰與蒙恬?”斯曰:“不及也。”高曰:“然則長子即位,必用蒙恬為丞相,君侯終不懷通侯之印歸鄉裏,明矣。胡亥仁慈篤厚,可以為嗣,願君審計而定之。”丞相斯以為然,乃相與謀,詐為受始皇詔,立胡亥為太子。更為書賜扶蘇,數以不能辟地立功,士卒多耗,數上書直言誹謗,日夜怨望,不得罷歸為太子,將軍蒙恬不矯正,知其謀,皆賜死,以兵屬裨將王離。扶蘇得書,即自殺。蒙恬不肯死,係諸陽周。秦縣,今山西真寧縣。會蒙毅為始皇出禱山川還至,係諸代。遂從井陘秦縣,今直隸井陘縣抵九原,至鹹陽發喪。太子胡亥襲位。九月,葬始皇於驪山,下錮三泉,奇器珍怪,徙藏滿之,令匠作機弩,有穿近者輒射之,以水銀為百川、江河、大海,機相灌注,上具天文,下具地理,後宮無子者,皆令從死。葬既下,或言工匠為機,藏皆知之,藏重即泄大事,盡閉之墓中。殺將軍蒙毅及內史蒙恬。

第四節秦二世皇帝

元年春,二世東行郡縣,李斯從。到碣石,並海南至會稽,而盡刻始皇所立刻石旁,著大臣從者名,以章先帝成功盛德而還。夏四月,二世至鹹陽,謂趙高曰:“夫人居世間也,譬猶騁六驥過決隙也。吾既已臨天下矣,欲悉耳目之所好,窮心誌之所樂,以終吾年壽,可乎?”高曰:“此賢主之所能行,而昏亂主之所禁也。雖然,有所未可。夫沙丘之謀,諸公子及大臣皆疑焉,而諸公子盡帝兄,大臣又先帝之所置也。今陛下初立,此其屬意怏怏皆不服,恐為變,陛下安得為此樂乎?”二世曰:“為之奈何?”高曰:“陛下嚴法而刻刑,令有罪者相坐,誅滅大臣及宗室,盡除先帝之故臣,更置陛下之親信者,則害除而奸謀塞,陛下可高枕肆誌寵樂矣。”二世然之,乃更為法律,務益刻深,大臣、諸公子有罪,輒下高鞫之。於是公子十二人,僇死鹹陽市,十公主,矺死於杜,今西安府東南十五裏。財物入於縣官,猶言公家也。相連逮者不可勝數。二世以為群臣憂死不暇,不得為變,複作阿房宮。盡征材士五萬人,為屯衛鹹陽,令教射,狗馬禽獸,當食者多,謂材士及狗馬。度不足,下調郡縣,轉輸菽粟芻槁,皆令自齎糧食,鹹陽三裏百裏內,不得食其穀。用法益刻深,天下不安。七月,戍卒陳勝等反,山東少年苦秦吏,皆殺其守尉令丞反,以應陳涉,不可勝數也。謁者使東方來,以反者聞二世,二世怒,下吏。後使者至,上問,對曰:“群盜郡守尉方逐捕,今盡得,不足憂。”上乃悅。二年冬,陳涉所遣周章等,西至戲。水名,今陝西臨潼縣東。二世大驚,乃赦驪山徒,使少府章邯將以擊之。時趙高專恣用事,以私怨誅殺人眾多,恐大臣入朝奏事言之,乃說二世曰:“先帝臨製天下久,故群臣不敢為非,進邪說。今陛下初即位,富於春秋,奈何與公卿廷決事?事有誤,示群臣短也。天子稱朕,固不聞聲。”於是二世常居禁中,事皆決於趙高。高聞李斯將以為言,乃見丞相曰:“關東群盜多,今上急益發繇治阿房宮,聚狗馬無用之物。臣欲諫,為位賤,此真君侯之事,君何不諫?”李斯曰:“固也,吾欲言之久矣。今時上不坐朝廷,常居深宮,吾所言者,不可傳也,欲見無間。”趙高曰:“君誠能諫,請為君侯上間語君。”於是趙高侍二世方燕樂,婦女居前,使人告丞相,上方閑,可奏事。丞相至宮門上謁,如此者三。二世怒曰:“吾常多閑日,丞相不來,吾方燕私,丞相輒來請事,丞相豈少我哉?且固我哉?”趙高因曰:“夫沙丘之謀,丞相與焉。今陛下已為帝,而丞相貴不益,此其意亦望裂地而王矣。且陛下不問臣,臣不敢言,丞相長男李由為三川守,楚盜陳勝等,皆丞相傍縣之子,以故楚盜公行過三川,城守不肯擊。高聞其文書相往來,未得其審,故未敢以聞。”二世以為然,乃使人按驗三川守與盜通狀。李斯聞之,因上書言趙高之短,二世不聽。時盜賊益多,右丞相馮去疾、左丞相李斯、將軍馮劫,請止阿房宮,減省四邊戍轉。二世大怒,下去疾、斯、劫吏,去疾、劫自殺,獨李斯就獄。二世以屬趙高治之,責斯與子由謀反狀,皆收捕宗族、賓客。趙高治斯,榜掠千餘,不勝痛,自誣服,奏當上。二世喜曰:“微趙君,幾為丞相所賣。”及二世所使案三川守由者至,則楚兵已擊殺之。使者來,會丞相下吏,皆妄為反辭,以相附會。遂具斯五刑論,腰斬鹹陽市,夷三族。初,趙高前數言關東盜無能為也,至是關以東,大抵盡畔秦。沛公已屠武關,使人私於高。高懼誅,乃陰與其婿閻樂,其弟趙成謀,詐為有大賊,令樂召吏發卒將千餘人,至望夷宮。二世請與妻子為黔首,不許,二世自殺。趙高立公子嬰,複稱王。子嬰與二子謀,刺殺高於齋宮,三族高家,以徇鹹陽。子嬰為秦王四十六日,沛公軍至霸上,子嬰係頸以組,白馬素車,奉天子璽符,降軹道旁,亭名,在長安東十三裏。秦亡。秦凡二帝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