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祝你福如東海老王八,壽比南山大石頭!
經過金元寶的苦苦求情,每個人兩遍的《語經》改為一遍。
“可兒,跟你說過多少回了?要用毛筆寫!”陳子越對這個最小的學生有話要說的時候,總是把另外那幾個找各種理由支開。
“老師怎可如此的抱殘守缺?”林可兒不以為然道,“鵝毛筆寫的字雖不能鐵畫銀勾力透紙背,可不也很娟秀整潔嗎?而且攜帶方便,輕巧又實用,速度也快很多。……夫子您的書法如行雲空靈隨性,如流水逍遙灑脫,放眼天下,誰人能及夫子萬一?可兒若有夫子一根頭發絲兒般的靈性,怕如今已是書法大家,名揚京城了……”
“……可兒你到底多大?”
“如假包換,十歲!”
可我怎麼覺得你比一百歲的妖精還狡猾呢……陳子越很明智地閉了嘴,知道再說下去隻會聽到更加邪門的說辭。
她剛來上學的時候,陳子越準備給她單獨授課,但是黎遠清搖著腦袋說不必,隻扔給他一句“別把她縱壞了就好”。陳子越當時還很疑惑,有這樣寵孩子的男人麼?沒幾天他就知道了。——可兒那丫頭根本沒法教。七八歲的孩子,滿口的胡言亂語,偶爾還來個語不驚人死不休。陳子越跑去找孩子她爹答疑解惑,黎遠清笑眯眯地很有成就感:“籽兒三個月的時候就啟蒙了……”
三個月大……陳子越一陣肉麻,黎遠清不去說書太可惜了。
陳子越也就順水推舟地由著可兒胡作非為。以他這麼多年來對黎遠清這個同門師兄的了解,這裏麵肯定還有什麼別的東西。……就讓可兒多開心幾年吧。
晚上,黎琛帶著弟弟和兩個妹妹趕工——他們的《語經》連一半還沒完成呢,夫子這回罰得可夠重的。可兒建議他們用鵝毛筆,他們雖心向往之,卻委實不敢冒險。林可兒不想再打擾他們,一個人百無聊賴的出來了。
林可兒這兒轉轉,那兒停停,最後看上了花園裏的假山。
她在泥地上搓了兩腳,把可能存在的樹枝統統碾碎,然後一屁股坐了下去。靠在假山洞口的大石上,舒服地伸個懶腰,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初秋的空氣。呆在這裏有兩個好處:
其一,躲在這裏可以嚇人。這兒比較冷僻,要是突然蹦出來,肯定能把那個路過的人嚇個半死。而且說不定能碰到有人在此密謀,她就做隔著石頭的那隻耳朵。
其二,這裏很靜,她可以撫往追昔,把從前趙培英讓她抄的那些個東西一點點地再回憶一遍——有時林可兒覺得挺淒涼的,沒人了解她無法為外人道的寂寞。和那些個人經曆的那些個事,隻能成為越來越淡的回憶,最後在無聲無息中一點點地湮滅得不留一點痕跡……
林可兒喜歡一遍一遍地默背趙培英讓她抄的那些東西,唐詩、宋詞、元曲、《紅樓夢》……她現在才知道那個時候最痛恨的趙培英是個多好的伯樂,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所有的東西隻要經過她的手,她想忘掉都難。所以高中三年,她一直都在抄,別人忙著談戀愛、做習題,她在忙著抄東西。就是考試的時候她也沒閑著,可惜的是坐在她身邊的學生大都成績平平,因此即使她能博采眾長,成績還是毫不起眼。隻有高考那次,她沒地方抄了,結果就莫名其妙地考了個北大了……唉,天大的喜事都禁不起哈哈一笑……
林可兒是被凍醒的。初秋的天氣,夜晚已經很有些涼意了。這個死豆豆,小姐到現在沒回去,她一點也不擔心,回頭真得要好好治治她……
林可兒忽然縮進了假山洞裏。有人過來了。她當然不會異想天開到去嚇別人一跳——這麼晚了,誰會來這種冷僻地方?
來人從假山旁匆匆地走過,直奔園子角的兩間小房子。天上的月牙兒淡淡地,林可兒看得出,那是惠姨,一手把她帶大的奶娘。這麼晚了,惠姨到這兒幹什麼?而且那兩間房子一直都是鎖著的。林可兒剛要把頭伸出去,就見一個黑影“嗖”地從洞口掠了過去。
……什麼情況?
那個黑影也朝著房子那裏去了。……等等,那個黑影……
林可兒差點驚叫出聲。
……那是二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