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一九八八(1 / 3)

掬一捧咱村的井水,淺墨簡彩描摹十七歲的影綽點滴。

哈哈哈…

冬日的太陽高高地掛在當空,正大光明。哈哈大笑的童聲是咱村的王午明和大黑。孩子的開心很簡單,剛剛是各自抓了幾塊石子,一路由走帶跑興奮的跟賽台上的鬥雞,你一前我隨後地往農家露天糞池來。撲通撲通的石子砸進糞池的聲音,和隨之濺起的臭水花惹來頑童陸續的扇鼻子和香甜的暢笑。

孩子的笑是很純的很真的,那滋味你應該可以想象。不過剛才濺起高高的臭水花卻招惹了咱村的水草姨。原來她正好在如廁。

水草姨小時候跟父母去過菲律賓,呆過幾年。那幾年其父和一名老鄉合夥做買賣,那老鄉奸詐狡猾私底下對賬目動手腳,獨吞了錢款。水草的父親查覺後,交涉無果還折了本金地被這老鄉踢出了合作的買賣,由此心中積鬱,精神恍惚。一家子沒了方寸隻好回了老家。回來後,常見水草的父親喃喃自語,咒罵那老鄉不是人,是畜生,自己就是死了也要去攪他的夢。過了三栽一病不起,歸了西。他死後十幾年,那名老鄉得了絕症客死他鄉,咽氣前讓親人回老家給水草的父親燒座豪華的紙房子。

水草呢?她跟著阿母幹農活。水草的母親會給人接生,水草也耳濡目染成了接生婆。後來她嫁給了王屋村的王國棟。王國棟當過兵,退伍後在鎮上看管所當門衛。結婚後,水草生了個男孩叫王龍,女孩叫曲蘭。王龍三歲時,其父死於車禍,車禍間接與同村的、當過村支書、車禍當年是鎮上副級大幹部的王添財的小舅子有關。從小失去父親的王龍,懂事能幹,學齡前就識得好多字。

水草從廁所站了起來,看向孩子,臉上掛起一副腦火的樣子,不過瞎眼人都能看出來那是裝的,假的一清二白。

頑童的痛快頓時嘎然而止。天上紅日高照,可孩子的臉上就烏雲密布,犯事了。

大黑仰著驚訝的雙眼,最先明白過來,還是先跑為好。拔腿嗖嗖的就老遠去個幹淨了。王午明愣了好一會兒,見大黑跑了不見蹤影,這才知道自己呆在這兒亳無樂趣,盡管說清楚自己犯了事,但天生就不怕惹禍,所以慢不經心跟著大黑的方向跑去。

一張漂白的臉,冷風在雙頰上刻下疤痕,亂七八槽的。個子比同齡孩子不過分地說應該有矮夠一個小腦瓜。與之相對應的是下身的褲子,又寬又長,很顯然那是條經慈祥人兒的大手有心地修改的,是大人穿不下的抑或是同胞穿短的,褲腳還有意留長了些,穿在矮個子的身下是那樣的滑稽。

哎呀!跌了個踉蹌。孩子被自己的褲腳絆倒在地。路上的泥土、枯枝、石塊橫七豎八地躺著,仰慕著猜想褲腳的能力。心裏暗念著:嘖嘖嘖嘖,這下子可把這小子摔了個厲害了吧!可6歲的孩子沒哭,視乎對此視以為常。他慢慢地要爬將起身,就在這動作剛進行時,被後麵趕來的水草抱了起來,咧著嘴,笑著給孩子拍飛了衣服上的泥土,朝山花家去了。

西邊的坡頂上,一輪通紅的圓盤,漸漸的吻上山頂的輪廓。夕陽下的村莊,家家升起嫋嫋的炊煙。冬日的鳥兒們都歸了巢,剩下的零星數隻也在回巢的途中。一位六七十歲的農婦,頭包一淺紅的粗布頭巾,勿勿的從路那邊走來。冷風一陣陣嗖嗖的響,農婦抱緊身子,哆嗦著前行,少有血色的雙蜃發出噝噝的叫冷聲,眉宇間除了歲月老去留下的痕跡還有幾絲疲勞,不過內心的歡喜勁兒如土灶裏的旺火熊熊竄動著,流動在眉間唇邊。她是山花的婆婆,這幾天正為小兒子的婚事忙的手腳如飛!

王家行,1962年出生,屬老虎。趕上國家恢複高考的時尖兒,差了一分半沒考上心中的軍校。考慮到家裏的經濟困難,就放棄複讀,跟著大哥王家信拉板車送石頭。幾年裏,烈日裏曬汗暴雨中頂風,勤快節儉,積少成多,買了一輛三輪貨車,跑起賣傳統工藝天然涼曬的米粉批發生意,日子前途光彩。雖說做生意年間被交警罰過,被惡棍座霸王車還挾持交過保護費等,但都平安身退。漸漸的蓋起了一百多平方的房子,四室一灶間;過兩天就要迎娶人家姑娘了。這些事都是經過自己勤快的雙手,一步步實現的,這在農村是讓人豎大拇指的。

炊煙漸漸淡了,山花從古厝的灶間,步了兩三個石階,來到新厝的走廊。手間端著的青菜豆腐,熱氣騰騰,天色昏暗下,是那般朦朧,如我們的人生,原點是如青菜豆腐一樣清白顯然,到達終點前個人是僅僅歲數上量的變化還是外加人品上質的腐化,就看不透了!

新厝這幢以長條的石頭砌牆沉重的石板罩頂的平房是兩年前蓋成的,期間停停蓋蓋,並非一氣嗬成。房子100多平方,有八間房間,橫排四間,已在一年前裝修完好;豎行左右各兩間,還是裸著牆,光著地板。蓋這幢房子花了王家信多年來靠幹拉板車送石頭的苦力活兒所攢下的錢,還有像親戚朋友借的錢。新厝沒有廚房,家裏依然用著古厝的廚房燒水做飯。廚房坐落古厝的上落西邊,五六平方,是從二十平方的臥室砌一矮牆隔出來的。多年油煙,灶台是紅磚披黑皮,老弱病殘。說到閩南的古厝,從網上搜索的介紹是這樣:閩南民居稱“厝”。古厝以土壘,紅磚,條石,雜石,巨木為主建材。四合院似的燕尾翹房脊。房子格局,分上落、舉頭和下落。上落一個廳,2個大房、2個邊房。舉頭2間相對,中間是露天深井,下落大門邊各2間房子。古厝裏原來住這幾家人,大家蓋了各自的平房,都搬出去。現在,古厝裏住著的隻有王午明的阿公和阿嬤。住在下落的東邊房子。兩老本可以搬出古厝住進兒子們的新房,但由於不想打擾孩子們的生活,加上在古厝也住了大半輩子,已不肯搬出來。

改革開放解放了大家的手腳,人人靠本事改變自己的生活。社會關係和能力強的,電器洋車惹眼的用著。社會關係弱的;天生老實怕事的就隻能靠出賣便宜的體力過日子。山花,三十出頭,留著一條長辮子,垂在後背,色如醬油,是一位地道的農民。除了種莊稼,山花平日裏就跟老公一起幹苦力活。老公王家信出門拉板車送石頭,山花則幫忙出力推車,夫妻倆同甘共苦,長年風吹日曬,膚色如炭,手腳粗糙。倆人一天累死累活地幹下來,掙的也不多,二三十塊,要趕上淡季——如鬼月,主人家就不太喜歡動土蓋房子建圍牆等——或下雨天,一分錢收入都是奢侈。而家裏孩子多,俗事多,用錢的地方是三天兩頭就無中生有,日子過的左口袋進右口袋出,應接不暇。

“去,叫你姐帶妹子下來,吃飯了。“山花說著來到大門邊。

“可我還在罰站尼。“王午明淘裏淘氣的隨意接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