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他正在奔跑，不停地奔跑。
眼前那個閃閃發光的影子令他無法自已——這就是他窮其一生所追求的最美。隻有奔跑，不停地奔跑，隻要追上她，隻要抓住她，才能找回一切，找回生活，找回幸福。
但是，他睜開了眼睛。
環顧四周，房間裏空空如也。這等於告訴他——剛才的一切一切，隻不過是一個夢，隻不過是一個內容為尋夢的夢。所以，他坐起身來，離開溫暖的床，索性將自己置身於繁忙的公務中。
腦海中一片空白。夜很深，很靜。沒有一點非自然的聲音。失眠者豎起耳朵，為這一切深深苦惱。
然後，他聽到了這自然世界裏一個不和諧的旋律——它正在漸漸上行，呈示，反複，發展，壯大……這聲音，明顯地打破了寂靜世界裏的和諧。公平地說，聲音其實不大，甚至細如蚊子嗡嗡，但他還是聽到了。一個失眠的人，感官是永遠比一個清醒的人更為敏銳的。
隻是一個鋼琴重音。構不成肖邦的夜曲，成不了貝多芬的奏鳴曲——隻是一個斷然決然的樂音，沒有任何意義的樂音。
最後，一切重歸死寂。
失眠者走向窗前，向外麵探視。在這樣寂靜的夜裏，在這附近，隻有一個地方有這樣的鋼琴，有這樣的音效，那就是——伍朗索的家。
伍朗索是這個時代的代表人物之一。他少年早成，尤以彈得一手好鋼琴著稱於世。同時，伍朗索出身書香門第，琴棋書畫，無所不通。他的人生是那樣的一帆風順，以至於人們都會抱怨命運的不公。
而今，所有的跡象表明，伍朗索的家裏發生了一些事。
失眠者在窗前沉思著。
“不！我必須去一趟！”
他這樣想著，便披了件外套，走出門去。
2
一隻手向前伸去，輕輕地敲了敲門。
沒有回應，更沒有人來開門。
但是屋裏亮著燈。還可以聽到電視發出的聲音。似乎，播放的是一部恐怖電影。
失眠者打了個冷戰。他下意識地回過頭去。
——沒有什麼。
他鬆了口氣，繼續敲門。
“伍先生！伍先生！”
四周一片寂靜。好像恐怖片也到了最安靜的時段。
他感到事情不妙。便立刻用手機撥打伍朗索的電話。
“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可惡——”他一邊罵著，一邊轉過身去敲伍朗索鄰居家的門。
這時候，回應他的不再是一片沉寂。一個老人從門後探出頭來。
“你是……”
“不好意思，打擾您了，”失眠者說，“我叫顧楓……我想問問您是否知道伍先生在家嗎？”
“在呀……也許，不在……我是說——不久前，有開門的聲音，也許他出門了。還有，鋼琴……”
“鋼琴聲？”
“是啊。那聲音很大，把我們都吵醒了。”
“實在對不起。能不能幫我叫叫伍先生，或者打打他家裏的電話，剛才我打他手機，他關機了。”
“好的，”老人很幹脆地說，“我幫你。”
兩人在暗夜中忙活了一陣。那位老漢也幫著敲門，打電話，就是沒人回應。
顧楓突然想起一個問題：“對了，老先生，鋼琴聲是在關門之後，還是關門之前響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