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的父母親》中篇(1 / 3)

父親將我們全家這些年來用辛苦勞作換回來的省吃儉用存下來的三千多塊錢拿出來(為什麼說是我們全家辛苦勞作換回來的錢呢?因為我們三兄弟除了在學校讀書的時間意外,當一回到家中,就會幫助父母親放牛、割草、種莊稼等),給陶老二買了一口大棺材和一套嶄新的綢子衣服、褲子及鞋子後,就隻剩下一千塊了,要賠償陶家的六千五百塊錢就不得不讓他頭疼。

最後,父親把圈裏的兩頭紅牛牽去賣掉,一頭賣得一千二百塊,另一頭賣了八百塊,籌夠了兩千塊。可是還差四千多塊錢。父親每天愁眉苦臉,轉眼一個星期的期限已到,他無奈隻好奔走於很多家親戚去借錢。最終在我三姨媽家借到兩百塊,在我二舅家借到了五百塊,又去我幺姨媽的大兒子和二兒子家共借了一千塊,加起來共有一千七百塊。

父親把借來的這些錢連同賣牛的錢湊起來,共籌到三千七百塊,卻依然不夠賠償陶家。無奈他又把圈裏的一頭半大豬賣了,賣得三百五十塊錢,終於籌到了四千多一點。但是還不夠賠償陶家。最後父親隻好以百分之五的利息額跟幺姨媽家借來了兩千塊錢的高利貸,再把樓上的一千斤玉米賣掉,賣得了五百塊錢。就這樣東拚西籌的,父親終於籌齊了賠償陶家的六千五百塊錢。

整個事件從頭到尾共花了我們家一萬三千塊錢左右,家裏的糧食、肉、油、飯、菜……等等一切也幾乎被苗族人吃了個精光。我那本來就不富裕的家庭瞬間變得一貧如洗了,父母親欠下了一屁股高利貸不知何時能夠還清。

也許一萬三千塊錢對於一個富人或者城市人來說隻是個小數目,連毛都沒有拔掉一根。但是對於一個貧困山村的農民家庭來說;一萬三千塊錢簡直就是一個天文數字,是作為一個農民家庭的命根子呀!

麵對一貧如洗的家,走投無路的父母親隻好求助於在畢節城裏工作的父親的表哥我的表大伯。後來表大伯給母親在城裏一家洗車場裏找了一份洗車工作。

這份工作很辛苦,一天需要上班十二小時,工資也不高,一天的工資十二塊,一個月下來勉強可以賺到三百六十塊錢。但是對於現在我們的家,對於母親來說已經是份難得的工作了,她沒有什麼資格挑剔。

冬月初的一天清晨,細雨蒙蒙,寒風呼呼,天還沒亮時,母親就已經起床了,背上舊行裝,打上手電筒,步行到遙遠的姑開街上去趕直達畢節的班車。

臨走前母親來我們讀書的駐紮處地下室裏給我們打了個招呼;她觸目傷懷地對我們說:“兒們!媽要去畢節打工了,你們在家要聽你爸的話,不要吵架,要好好學習。媽到了過年的時候就回家來看你們啊……”

我隻是難過地說了一句,“媽!你放心吧……”

母親背著一背簍破爛的行李,戀戀不舍的走了。

中午時分,母親到了畢節城裏,她先找到了表大伯。

表大伯把母親帶到洗車場裏,麵見了洗車場的老板。老板把母親帶到洗車場隔壁的一間地下室裏。地下室破爛又潮濕、黑暗又閉氣。

洗車場的老板把母親帶進地下室後對她說:“我們這裏是包吃包住的,本來是有五個洗車工的,但現在天氣太冷了,他們都辭工回家過年去了,現在洗車場就一個老大姐(洗車工),以後就你們兩人一起洗車吧,工資一天十二塊,活很辛苦的哦。”

?“沒得事嘞,我不怕辛苦。那我下午可以上班了嗎?”母親把背上背著的那一背簍破破爛爛的床單和被套以及幾件破舊衣服放到靠牆腳的一張空床上,直起身子來問老板說。

“當然可以嘞,不過今天實在是太冷了呀,你還是明天上班吧,今天先休……”

“沒事沒事,我下午就上班了吧。”沒等老板說完,母親迫不及待地搶著話去說。母親心裏想:現在我們的家,是多麼的需要錢啊,能早點上班可以多賺半天的工資呀!

“那好,你下午就去洗車場洗車嘛。以後你就和住這裏吧,我就先走了。”說著老板離開了。

在冬天,畢節城裏的氣候凍得寒冷刺骨,如果沒有什麼要緊的事,人們幾乎足不出戶,在自家屋子裏圍著一個煤火爐烤火,城裏穿越的車輛也少之又少。因此洗車場裏也沒有幾個工人上班。

其實這麼冷的天,工人們也不願意在那寒風呼嘯的洗車場上弄那幾乎凍得結了冰塊的自來水,所以都走光了,隻留下一個看場子的老頭子和一個洗車的老奶奶。

中午一點半時,母親來到洗車場裏報道,洗車場裏果真就隻剩下一位看場子的老頭子值班、一洗車老奶奶(洗車工)替客人洗車了。

那位對工作熟練的老奶奶(洗車工)教會了母親怎樣洗車、怎樣給車美容後,也就回去找老板結工資走人了,把洗車場交給了母親。

母親在洗車場的院子壩裏等了兩三分鍾,就有一輛轎車開進洗車場來。轎車除了前麵看方向的玻璃窗外,幾乎整個車身都沾滿了爛泥漿。

母親打開自來水管的閘閥,水管裏猛烈地衝出了冷冰冰的夾雜著冰塊的自來水,自來水滴水成冰,凍得母親的手腳刺骨般的疼痛難忍。可母親卻不退縮,認真地用水管對著車上的爛泥漿衝洗。冷冰冰的自來水有力地衝擊在車身上,濺起了黃而黑的汙泥水,汙泥水隨著車身流淌在地上,車輪上。有些爛泥水濺起來反彈在母親的手上、臉上、頭發上、以及身上。

十幾分鍾過後,那些從車上反彈回來的爛泥水幾乎把母親整個人的身體全部打濕了。母親凍得直打寒顫,雙手凍得紅腫,她忍不住停止了一下衝洗,雙手交融在一起搓了幾下,那車主就不高興的對她嚷嚷道:“你給我快點洗啊,這天那麼冷,我等不起你哎。還有我要趕時間,你給快點快點……”

“哦,好的。”說著母親又急急忙忙給他衝洗車身。她把車身上的爛泥漿衝洗完畢以後,接著又用毛巾擦遍整個車身,擦完後又給汽車做美容工作……她頭頂寒風,埋頭苦幹,辛勤地勞作,終於花了一個鍾的時間,才把一輛轎車洗得幹幹淨淨,漂漂亮亮的。

剛剛洗完這輛轎車,接著又開進了一輛大巴車,母親照常忙忙碌碌衝洗著,不屈不饒地做著她的工作。努力洗著那一輛又一輛開進來的各種汽車,天氣雖然寒冷刺骨,但母親並不覺得冷,並不覺得苦,因為她是多麼的希望早日還清我們家所欠的債啊!所以她拚命地跟這嚴寒的氣候抗戰,努力工作再工作……

四十天過後,眼看就要過年了,母親才想起她在離開家前曾跟我們說過的,她會回來陪我們過年的。於是就去找洗車場的老板辭了工,老板給了她四百八十塊的工錢後,她回到地下室裏收拾起那些破爛的行裝,用她的大背簍背上,便踏上了返回鄉下的班車。

?過了年後不久,我們三兄弟又開學了,母親把她從畢節城裏打工掙來的四百八十塊錢拿去替我們交了書學費以後,連租房費都不夠了,於是我們隻能走讀了。早出晚歸,每天清晨,天還不亮我們就必須起床,隨便弄點酸湯包穀飯吃下肚子中,然後背上書包步行到離家要走兩個鍾頭的學校去讀書。

由於學校離家太遠,中午我們不能回家吃午飯,也沒有錢買吃的,隻能每天硬餓著肚子上課,待放學後空著肚子回到家後,才勉強吃上兩碗酸湯包穀飯,還不能夠吃飽。

看著家中光景一天比一天地慘淡下去,父親與母親商量,決定由母親在家看管我們三兄弟,由父親漂泊到了遙遠的廣東中山去打工。

父親去到廣東中山後,在我一位大表哥的介紹下他勉強進了一家磚廠做小工。

磚廠的工作很苦、很累,父親每天重複著早晨起來,在火辣辣的陽光照射下,用一輛手推車從打轉場裝滿了一車沉重如鐵的磚塊,然後又推著一車磚塊到很遠的曬磚場去曬幹,再把曬幹了的磚塊裝在手推車裏,推回到打磚場堆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