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人恐懼時,靈魂才能展現出真正的樣子。
我在別人用手槍頂住後腦勺時,作出了一個至今想來既荒謬,又看似無意義的決定,盡管那種冰冷的感覺記憶猶新,但我知道我不會後悔,以後都不會。
“我,要,叫,周擇旭,選擇的擇,旭日東升的旭。”
早上說過的話一遍一遍地回蕩在耳邊,我似乎又掉到了另一場漩渦中去了。既然再次答應了扮演別人的替代品,便深知這最後的掙紮是多麽的幼稚,可是我卻願意賭上生命也要別扭那麼一次,目的隻有一個,改名字。明明告訴過自己說隻是區區一個代號罷了,而且改的不過是同音不同字。現在想起來,隻能算是一種可悲的倔強罷了。
站在落地玻璃窗邊,一手晃動著高腳杯中猩紅色的液體,看著它在杯壁上留下一圈一圈的紋路。試想其實人生也莫過如此,每個人都在繞著自己的圈,不曾掙脫的宿命啊!
轉而將目光投向窗外,紅的,綠的,藍的,不停變換的霓虹燈為我的眼眸染上了不同的色彩,卻不能給我的生活也染成彩色。相間其中的黑暗,更像是夜裏蟄伏的野獸,正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他的獵物,比如現在站在陰影裏的那個人。
“出來吧!站在那裏有什麼意思?”我雖未回頭,但從剛才起,就隱約知道背後一直有那麼一束目光在盯著我。
“喲嗬!我該稱讚你的警覺性良好呢?還是該說你過分緊張了?”來人漸漸走到光線裏。
透過窗外透進來的不甚明亮的月光,我慢慢看清了他的輪廓。有些驚奇,驚的是他和我上次見麵時所表現出來的氣質截然不同,奇的是我沒想到他會走龐克路線,看來我對他的個性是完全估錯了的。
“怎麼?很驚訝?沒想到我們還會在這種地方再次相見?”他沒有停下腳步,繼續不急不徐地走到我跟前,然後一副極其愜意放鬆的姿態,將自己的一邊肩膀靠在玻璃窗上,整個人也順勢倚了上去。
“不。不是因為這個。我記得上次你說過我們會再次見麵的,所以對於你的出現,我並不覺得意外。”我的表情已經放鬆下來,態度十分平淡地說著。
“哦?那是因為什麼?”他轉而正視我的眼睛,窗外那紅紅綠綠的光線也映上了他那原本漆黑如夜的雙眸,使之流光溢彩,加上嘴角那一抹永遠玩味兒十足的微笑,使其整個人充滿神秘誘惑的味道。可在我眼裏,卻讓我想到了一種動物,那就是棲息在非洲密林中的黑豹,美麗而致命。從見到這個男人的第一眼起,我對他就十分戒備,仿佛是動物間的本能,總覺得他是危險的,最好離得越遠越好的那種。
“因為你的裝束和表現出來的氣質和上次的警察形象,落差實在太大了。”我說完便輕輕抿了一口手中的酒,慢慢讓陳年葡萄酒的酒香在舌尖蔓延,眼神卻沒有離開他分毫,仿佛在通過這樣的方式品味著眼前的男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回答換來他一陣大笑,好像我講的是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一樣,我甚至看到他眼角滲出了晶瑩的淚珠。不禁疑惑,真有那麼滑稽可笑嗎?
看出了我的疑惑,他逐漸停止了動作,但依舊眉眼彎彎的,似乎並不準備將笑容收得一點兒也不剩。
“沒錯,我是警察。但有誰規定警察就不能在除工作時間外走其他風格,一定要那麼一板一眼的?況且我也不止警察那麼一種身份,很多人在這個社會中也不止扮演一種身份,不是嗎?”
他說得沒錯,三兩句就讓我覺得我剛才的詫異是多麼的可笑,我在他麵前,似乎早就被看透了。這種感覺非常不好,就像你沒有穿衣服一樣,毫無隱私,毫無保留地暴露在另一個人的目光之下。
我沉默了,或者說我不想再和他繼續對話。移開視線,繼續欣賞窗外的迷人夜景。畢竟是難得有機會如此清晰地觀賞這世界著名三大夜景之一的香港,把情緒浪費在他身上,實在不值,而浪費本身顯然是一種犯罪。
可是我總是忍不住用眼角的餘光偷偷瞄他,不知為何,總覺得他身上的某些特質吸引著我,但又說不清到底是什麼。
“哎,我說我就那麼可怕嗎?難不成你覺得我會吃了你?從剛才到現在,你的肩膀就一直這麼繃得高高的,人也站得筆直筆直的,不累啊?”耳邊傳來一聲輕笑,隨後是他那充滿玩笑味兒的話語,仿佛我們已經相熟到可以互相調侃的地步了。
經他這麼一提醒,我倒真沒留意到這些細節,遂而將肩膀放鬆下來,可依舊沒有搭理他的打算。被人家看穿緊張,總歸有些窘迫,心裏又不免更加鬱悶起來。抬手將杯裏所剩無幾的紅酒,一口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