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的緣由

整理這部作品集的時候已經是冬季了,一年裏那些短暫燦爛的意象旋轉了又消失,太多的枝節以及閃念靜靜地生出影子,像是遍地叢生的野竹,不停地拔節。

我緩緩地放下自己手中的筆,平靜之時,從自己走過來的路途上,與自己的腳印對視,重新找到前進的路,於是漸漸不再焦急迷惘。這一刻是那樣的美妙,掠過手間的風似乎已經不再是風,而是那時光的詩意。

散文、詩歌、散文詩、童話那樣種種斑斕的片段,一夜之間構成了一個新生的世界,燃起了一朵朵絢麗的煙花。

窗戶外的風景似乎和那些正在流散以及消逝的事物一同變化,也許就是不經意的一個細節,它透過我的瞳孔,打量著內心那錯落無序的情緒,靈感噴湧的那一刻,我的語言以及神情都被鼓舞起來,於是也就有了那些筆下分行的、長長短短的文字。

念念不忘,落日芬芳

我所身處的這個小城市是那樣的安靜,車輪的旋轉以及人們的步伐都和心靈的節奏保持同速,街道上潛伏著許許多多細小的聲音。停下腳步時,這些聲音似乎就在娓娓訴說著一季又一季的故事,於是自己很容易聽到某一處的聲音,就產生了思索。

每天放學的時候,常常會逆著人群行走,幸運的話,會看到日落,那個時候,總感覺空氣中會咕咚咕咚地冒著溫熱的氣泡,灼熱的陽光,豐盈的河水,噴薄出種種的幻想。往往在這種時候,所有的聲音開始靜止下來,而自己會開始思考自己的繁雜的書本,以及繁雜的情緒。細敏的心靈在這種微妙的色調中攜著內心的感覺微微地伸出幽秘的翅膀來。

我覺得這種在日落下的感覺持續了很久,但是卻無法準確地描述出是什麼年紀時才開始有的。但是波伏娃的那句“我是目光,也是風景”卻給了我咀嚼不盡的意味。當你的目光落在風景中時,那一切便不是簡單的世界,你覺得眼前的一切是夢時,它便真的是夢了。我們行走的時候,隻有肉體在低處,靈魂在高處,才能夠俯視到一切風景之中的意象。

我一直懷著這樣的姿態去發現,一篇作品,無論是細膩抑或是大氣,其中必備的是層層鋪墊的細節,細節之中往往所含的是對細膩情思最好的體現,使得作品中的每一滴眼淚都是大海,每一株綠草都是森林,這得益於創作者的意圖以及細膩的感知和發現。

有了如此的堅持,有了如此的想法,於是我邁出了最先的一小步,也就有了最先的記憶。

2007年,對於我來說是無法遺忘的一年,一部30萬字的文集,終究是在曲曲折折中出版了。在這之後,我很少在文章裏談到這一部書。那本厚厚的集子,多是小學低年級的作品,裏頭的文字沒有隨意或無謂,但卻稚拙。不瑰麗耀眼,但它終歸是獨特的。裏麵收錄了散文、詩歌、童話、寓言、小說等多種體裁的文章。直到現在我打開那部書時仍會訝異,孩提的世界,那般的毫無拘束,那樣的文字真是像自由一樣美麗。

那樣的一個階段是無比火熱的,30萬字全部都是依靠手寫完成,當然還有其中的部分文字由於我的丟失,未能夠選入書中。但如今自己卻無法相信能夠完成那樣一個浩大的工程。記得自己每天在學校都忙著寫作的時光,我從繁重的課業裏擠出時間,課餘的時候抗拒著諸多美好的誘惑,苦苦地醞釀著。當寫作一籌莫展時,就開始拚命地對自己否定、懷疑,很多的想法都產生了動搖。文字的變化由燦爛到迷惘,相比於激情、創造的快感,那時寫作的過程帶給我的是相對的孤獨和寂寞。不知不覺,手上握筆的地方竟然長出了厚厚的繭。

但最終所有的稿件都完成了,在那個時候,我才慢慢知道,其實身邊太多的人知道我在寫書,於是慶幸自己沒有放棄,身邊的人的期待,那是一種甜蜜的負擔,往往這才讓那些力不從心算不上什麼,於是我從期望中找到力量,直到現在也是。

同時那些關於寫書的記憶似乎正在遠逝而去,所幸的是我還沒有完全忘卻。記得那年暑假,我們家從社區搬到了靠近廣場的高樓中,於是,自己告別了一段自記憶開始之時就有的童年的過往。然後,開始專注地在書房裏完成自己的工作,每天,和外公坐在書房裏進行校對,書房裏,除了書、紙、筆以及新鮮的日光之外,似乎所有的東西都已經不存在了,一切是那樣的安靜,草稿紙被堆得滿桌皆是,但彼此重疊的紙張,總給我一種交錯的美感,於是我努力地整理,直到整個假期就那樣無聲地結束。

書稿最後出版的時候,心裏卻開始忐忑不安了,我說不出原因。但就像現在一樣,這本薄薄的集子又將成為一次短暫的紀實,一切的回憶都被書寫上去。看吧,我的眼前,那若幹個童年漸漸暗淡下去,眼前的房屋慢慢消失,我開始不住地追憶那原本的時光,那些沒有清晰輪廓的故事,那些帶著一絲憂傷或是憎惡的故事。是的,自己已經成長了。那個曾經的11歲與現在的14歲,像是日落下沾滿光輝的荷葉在湖上蕩開的漣漪,那些溫度漸漸散開,於是自己漸漸感到一種恍惚的冰涼。呐——我,就這樣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