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中小亭白紗曼曼,一人抱拳彎腰作揖候在亭外。亭中,白紗之間,依稀能見一人端坐幾前,垂手撫琴,琴聲飄渺悠長。
琴聲不斷,平板聽不出喜怒的聲音從亭中傳來,“今日你白來了。”
“聽得先生一曲不算白來。”亭外人微笑著直起了身站在了那。
亭中人閉了眼,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纖纖玉指撥弄著琴弦,香爐白煙嫋嫋,氣氛幽靜緩和。
或許是站累了,或是被忽視的太徹底心裏不平衡了,亭外人挪挪了腳步,說:“先生,夫人是生了什麼病?需要在下派人去請禦醫過來嗎?在下天天來打攪,已打攪了一月有餘,夫人還未曾醒來。呃,在下沒別的意思,隻是若是病,還是早治為好。”
琴聲斷,亭中人站了起來。
亭外人心裏一突,有些緊張起來,擔心自己說錯了話,冒犯了對方。
“老夫不是無信之人,即以答應了陛下自會前往,按照之前所說,等內人醒來,我們就出發。現在你可以去準備了。”
亭外人麵上一喜,“難道,夫人已經醒來?恭喜先生了!那我現在就去準備。”
唐伍已經清醒,正要睜開眼時聽到了開門的聲音,那是舊式木門開啟特有的吱呀聲,對於現在的她來說,那是不尋常,很違和的聲音。
她靜靜躺著,靜靜地聽著兩人輕手輕腳進來的細微動靜。
“噓……安靜了。”
腳步聲在床邊停下,“你是新來的,大概不知道,她是我們先生的未婚妻呢,以後要尊重些。怎麼樣,漂亮吧?”
“漂亮。不過她睡了好幾天了呢,生病了嗎?”
“額,不是生病,是受傷了。回家的路上,馬兒受驚,夫人的馬車掉下了懸崖。被先生救起後就一直沉睡著。不過不礙事,吃了先生的靈丹,醒來隻是時間問題。”
“不是未過門嗎?為什麼現在就叫夫人?”
“這不是早晚的事嘛。你聽我說啊,夫人是宅主選給先生的妻子,你千萬記得一定一定要好好服侍著,不然被趕出宅子誰也保不了你。”
顯然宅主比先生更具有權威,之前滿是好奇的語調一改,肅然起敬道:“我會服侍好的!”
“出去吧,別被人發現我們偷偷跑進來了。先生說不能打攪夫人,要等夫人自己醒來。”
“小濤哥,我聽說先生要入朝當天師去了?是真的嗎?”
唐伍猛地睜開了眼,眼疾手快地掀開了床帳,屋內空空,隻有她一個人在,剛剛還在床邊談話的兩男孩已經不在房間。
沒有開門聲,沒有腳步聲,擺架子的男孩話音剛落,唐伍就睜了眼,另個男孩的說話聲還言猶在耳,可兩個男孩就像憑空消失了般。
古色古香的房間,入目的梳妝台,櫃子,桌椅,擺放著的花瓶,擺件,皆是名貴之物。
唐伍抓著柔滑的棉被,感覺著上好絲綢在手中的觸感,一手鬆了白色床帳改撫上了額頭。
沒有紗布,沒有傷口,她陷入昏迷的時候,分明感覺到頭破血流,溫熱的鮮血都已經滑落到了眼睛,嗅到了濃重的血腥味。
她是出了車禍沒錯,為躲避橫穿馬路的女孩,緊急刹了車,調轉了車頭,狠狠撞上了防護欄,衝出了公路,掉下了懸崖。
唐伍突然扯開了領口,胸口處淡粉色的五瓣桃的胎記依然在。
毫發無損地身在古宅,穿著白色中衣,床下擺著粉色繡花鞋,床櫃上擺著粉白相稱的衣裙。
多麼親切的畫麵啊,有多少年沒見到如此純粹,非拍戲時所處的古宅呢?唐伍覺得很久很久,久到她都快忘了這種氛圍了。
“居然是以這種方式回來,就跟離開時一樣,怎麼兩次都是那麼突然,那麼不在時候呢。”
唐伍苦笑。
沒有惆悵多久,唐伍伸手拿過了為她準備的衣服穿上。衣服下還墊著個冪籬,唐伍順手將它拿過,就是這時門被推開,老者一聲不吭地出現在了門外,一腳已踏了進來。
稱之為老者,隻因他滿頭白發,長胡子花白,連眉毛都白了。實際他的皮膚卻是如同年輕人的一樣,富有光澤,名符其實的鶴發童顏,長相很是英俊——一如唐伍記憶中的他。
老者人稱為“先生”,沒人知道他的名字,昭和五年,應招皇帝之命入朝加官進爵,封號為天師。
老者牽過了唐伍的手,讓她坐在梳妝台前,拿起木梳,替她梳起了頭。唐伍沒有任何的拒絕,柔順的配合著。
鏡中的容顏是年輕的,是屬於唐伍自己的容貌。
唐伍記得,先生的妻子是他的青梅竹馬,唐伍離開前,他們還不曾完婚,據說想要舉辦婚禮時,女方發生了意外耽誤了,又急著入朝,為此婚禮就一直擱置著。
後來他們有沒有完婚,唐伍就不清楚,那時她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