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2)

二月天裏,人間芳菲還未開始爭奇鬥豔,早春的寒冷氣息仍在蔓延。

銘楓城內新年的歡樂氣氛,因著年後幾場斷斷續續沒有停歇的連綿暴雪,顯得略微有些冷清。

城中西北角上空,忽然挑染起了幾抹黑色濃煙,熊熊大火將房屋的每一處都舔上了火苗,更將銘楓城的天色染上了妖豔的紅。

越來越多的人被火勢驚醒,他們圍在外邊,看著新年裏的這把無名大火,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忽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後麵傳來。

幾匹黑色駿馬如乘風而來的利劍,裹挾著冰雪的嚴寒,堪堪停在人群前。

大家被為首男子的陰冷麵容威懾,慢慢讓開了路。

男子翻身下馬,立刻有奴仆上來牽馬。他扔掉韁繩,一路跌跌撞撞往前,猛地朝大火撲去。

站在一側滿臉狼狽,一直指揮救火的壯實漢子,立刻抓住了他的肩膀,低聲道:“爺,您不能去,危險!”

說完一使勁,將男子雙手反剪,再往前傾,本想下狠心一掌將主子劈暈,卻被察覺,隻能無奈作罷。

失了先機,卻再無機會。漢子箍住主子的肩膀,示意左右護衛幫忙。

跟著男子來的護衛原地踟躕了一會兒,方才上前,抓手的抓手,摁腳的摁腳。

男子隻顧著往火裏撲,並沒注意到‘偷襲’。一時不察,竟然被桎梏住了,連動都不能動。

他奮力掙紮,眼睛冒著滔天怒火,聲音像含了千裏冰寒:“放開!放開我……小綰還在裏麵,我要救她,我要救她……”

他俊逸的臉上露出悲慟,哀求的神色,被殷紅的火映地蒼白無垠。

漢子撇開了眼,心如磐石不動搖,箍著男子的手一動不動。

他是這知語居的管家,火勢剛起時,他率領一眾奴仆救火。隻是火勢太大,裏麵那位主兒又反鎖了房門,一心求死。此刻就是天神來助,也救不了她。

他下令不許將這消息傳揚出去,可終究沒瞞過爺……

忽地一聲巨響,被烈火焚燒的屋子轟然倒塌。濃煙彌漫,時間仿佛靜止了,眾人停下了動作,看著眼前的景象不敢吱聲。

隻聽一聲悲愴的怒吼在天地間響起:“……小綰……”

男子的身體如同被寒風掃過的秋葉,還掙紮著的手忽地垂了下來,身子往下滑,最後蜷縮著跌落在地。

護衛們手僵在空中,不敢下一步動作。

男子想往前,卻使不出一點勁,隻能手腳並用,匍匐往前爬著。但隻爬了兩步,身子就劇烈抖動起來。

他五髒六腑都糾在了一起,心像被人剜去了一半,痛地連呼吸都困難不已。隻一雙空洞無神的眼呆呆看著前方的滔天火勢,眼淚滾滾而下,一聲極壓抑的哭聲從他沙啞的喉嚨裏逸出。

站著一旁戴著銀色麵具,一直不吱聲的西沉想上前,卻生生停住了腳步。

天地間似乎隻聽得見男子的哭泣,漢子眼神示意西沉想想辦法,西沉卻搖了搖頭。

良久,男子才從地上站起,再回身時,眼睛下方赫然流著兩行血淚。他麵無表情地往回走,腳步有些虛浮,眼裏沒有了悲戚,空洞地讓見者生悲。

其他隨從小心跟在身後,保持著不長不短的距離。西沉眼裏閃過悲楚,卻極力掩飾住了,快馬跟上。

大隊人馬呼嘯而去,北風呼呼吹著,剛才還嘈雜一片的現場,此刻隻餘下一浪高過一浪的灼熱。

銘楓城的這場大火燒了四天四夜,才終於在第五日清晨全部熄滅。

和熙宮外的聽煙池,濃墨的黑夜裏,一個孤寂的身影,隱於萬點星辰下。絕絕而獨立,卻掩蓋不了沒骨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