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冰峰撐空寒矗矗。
平臨國,安建三十年冬。
曲夏州通往安丘縣官道。
初雪簌簌,哀慟失聲。
一架簡樸馬車停在官道旁邊,車上眾人眼中帶淚,麵容倉惶。
“相公,相公。馬上到安丘縣任上了,醒醒,醒醒吧。”
“縣令大人,敬安,楚哥兒,真的到了,真的到了。”
喉嚨努力發出嘶啞聲音的小啞巴使勁搖晃還有溫熱的屍體。
不知過了多久,連路過的商隊都停下來詢問情況,感歎道:“這中原的官員原來西邊赴任,一則水土不服,二則天氣驟然變冷,經受不住倒也正常。”
說罷又看看安丘縣,能來這種地方赴任,可見家底單薄,這家隻怕要一蹶不振。
紀楚聽著耳邊的哭聲,心裏想,看來見義勇為確實沒錯,沒有親人的他還有人守在身邊哭幾聲。
不知道那個兩三歲的小朋友有沒有受傷,那輛車開得太快,自己盡力去救了。
紀楚努力想睜開眼,卻隻能聽著哭聲動彈不得。
再去聽這些人說話,聲音有些怪異不說,說的話他怎麼聽不懂。
“水,水。”紀楚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音。
身邊哭聲驟停,眾人手忙腳亂,給他灌了溫水,水裏的滋味還怪怪的,怎麼有人參的味道。
紀楚再次陷入昏迷,呼吸逐漸平穩。
馬車上眾人眼淚都沒擦幹,臉上驚喜詫異並存。
縣令大人他,他又活過來了?!
“或許根本沒死。”
此話一出,眾人又哭又笑,心情跌宕起伏。
車夫擦擦淚水:“前麵有個小店,咱們帶著縣令大人過去歇一歇吧。”
眾人同意,簡樸的馬車慢吞吞往前走,生怕有一絲顛簸。
但這路實在太差,難免有起伏。
陷入睡夢中的紀楚感覺自己跟坐船差不多。
很快,他沒心情想這些有的沒有。
紀楚腦海裏憑空出現一段不屬於他的記憶。
今年二十五歲,與他同名同姓的紀楚今年剛考上舉人,在遴選跟繼續往上考中,兩手都抓。
一邊報名遴選,一邊準備明年的會試。
按照常理,舉人雖有做官資格,但遴選大概率不可能。
誰料今年好運落到舉人頭上,朝廷查處一批貪腐官員,急需官員填補空缺。
他這個新進舉人便得到一個去邊關赴任的機會。
要麼繼續考,要麼去當個邊關小官。
紀楚讀書二十載,不想給家裏再添麻煩,收拾收拾行裝便去赴任。
小官也是官,從此由紀書生成為縣令大人。
因為機會來得突然,他行李收拾的迅速,親事結的也快。
問題也出在快上。
為了趕在時限之內到任上,一行人緊趕慢趕,紀楚從咳嗽轉為風寒,一病不起。
就在方才,直接一命嗚呼了。
紀楚為他默哀片刻。
也能理解他的選擇。
這位紀縣令在家排行老四,家中雖為農戶,卻極重視讀書,家裏還有祖上傳下的四書五經。
可惜上麵大哥二哥三姐隻是略識幾個字,讀書是不行的。
唯有他讀書靈光,十九考上秀才,二十五考上舉人。
從五歲開始,一直到現在,舉家供養。
紀舉人心中有愧,平日拚命讀書,好不容易得來做官的機會,更是珍惜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