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十六歲的秘密鎖進那個寶盒,尋找開啟它的鑰匙,誰也不知道打開後是幸福還是疼痛,因為被鎖住的青春永遠是潘多拉之盒。
冰冷的水,直嗆喉嚨,眼睛無法睜開,喊不出聲音。為什麼那時候索性閉上嘴巴,任身體慢慢沉落呢?也許是冰涼的水湧進胸腔的瞬間,讓南澤勳明白,無論自己如何呼救,父親和母親都不可能出現吧。
冰冷的液體滑過臉頰,“滴答”落在枕頭上,死寂的夜裏,澤勳睜開眼睛望著天花板,並不是黑暗幽深的水底啊。為什麼那些善良的人們要把自己救上來呢?如果就那樣沉睡在水底,對自己來說未嚐不是件幸福的事情。
隔壁房間傳來爺爺的咳嗽聲,澤勳躡手躡腳來到書桌旁,輕輕按下台燈開關,桌麵上擺放著父親從監獄裏寄來的信。因為父親的事情,年邁的爺爺不得已帶著自己離開了市區,來到小城鎮生活。但父親從監獄裏寄來的信,很快被郵差和鄰裏傳播了消息。自己再次成為犯人的兒子,爺爺也隻能背負著犯人父親的臭名。
至今也沒有給父親回過一封信,爺爺甚至憤憤地提議“斷絕關係吧,不能讓他影響你的前途”。澤勳常常在深夜望著那些被爺爺禁止拆開的信想象著父親獨自在森冷灰暗的監獄裏,寂寞蒼老的樣子。
父親以往的來信,隻寫著地址,這次的信卻特別標注著“勳親啟”的字眼。澤勳小心用刀片割開信封,隻要看完重新封好,爺爺就不會發現吧。
仔細回想,爺爺那麼生氣,還是因為那次溺水事件吧。因為父親進了監獄,澤勳在學校裏受到其他孩子的欺負,甚至被推進了小學旁邊的湖裏。
父親寫得一手漂亮鋼筆字,但這封信的字跡卻明顯因為顫抖而變得歪斜潦草。澤勳的臉色漸漸變得跟信紙一樣蒼白。很久很久以後,澤勳常常猜想,如果自己沒有拆開這封信,命運是否也會不一樣呢。
澤勳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淚水卻無法抑製地溢出,爺爺的咳嗽聲又響起,澤勳慌忙將信紙和相片塞回信封,又將信件塞進書包。打開這封信,仿佛開啟了黑夜裏魔鬼送來的潘多拉之盒,災難還是希望?
“眼睛怎麼了?學習得太晚,沒睡好嗎?”爺爺將早飯遞到澤勳麵前時,還是發現了孫子紅腫的雙眼,澤勳使勁點頭,埋下腦袋大口吃著早飯。爺爺將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爺爺常說,自己是南家唯一的希望了。
如果不能考上最好的大學,如果不能離開這座城市,“南澤勳”就永遠是犯人的兒子。但是,即使逃得遠遠的,血液卻無法改變。真相,總有一天會被揭開真實麵目,就像潘多拉之盒一樣。
所以就算再討厭學校,再討厭麵對學校裏那些嘲諷的聲音,澤勳還是拖著沉重的腳步向學校走去。但最討厭的還是學校旁邊必經的小河,腐爛的水的氣息,總讓澤勳回想起那黑暗冰冷的水底。
一陣清風掠過水麵,將水氣一同帶上小路來,吹拂起澤勳柔順的劉海。澤勳清亮的眼裏滿是驚恐的神色,顫抖的修長手指下意識緊緊抓住書包,瘋狂奔跑起來。
逃離,可怕的水的氣息卻仿佛一直在身後追趕著自己,帶著那些澤勳想忘記的秘密,帶著澤勳不想知道的秘密,一直拚命追逐著自己。
“哈哈,快看啊,那個一大早在校內亂跑的小子,不是犯人的兒子嗎?難道,也做了什麼壞事?”澤勳最不希望見到的麵孔,偏偏在教學樓前麵撞個正著。
書桌被丟到垃圾回收處,課本被膠水粘貼在一起,每天被各種尖酸可怕的話語嘲諷著,這次又想怎麼欺負自己呢?隻因為自己是犯人的兒子,所以就不能過普通的高中生活,就不能擁有遠大的理想目標,就不能得到公平的讚美嗎?澤勳忍不住憤憤地瞪了瞪那群嘲笑自己的男生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