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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鬼臉人”第一次出聲,他的喉嚨似乎也受過傷,聲音沙啞含混,勉強能聽清說的什麼。

聽到他的聲音,曾布猛然向前衝了兩步,像是想接近他,很快又刹住腳。司南聿眼角瞟了一眼,看到曾布垂在身側的兩隻手緊握成拳,似乎在微微顫抖。

“因為你的身形體態與師傅一模一樣,除了你眼角那顆痣。”司南聿的指尖點了點右眼角,道:“你和師傅長得非常相似,我第一眼看到墓碑上的照片時,嚇了一跳。如果不是你的眼角上多了一顆痣,我差點以為那就是師傅。”

“鬼臉人”也摸了摸自己的右眼角,自嘲地笑了笑,道:“原來如此,早知道當初下手再狠些。整張臉都毀了,偏偏漏了它。”

他的第二層臉似乎根本沒有笑神經,粉紅色的嫩肉扯動了下,出現數條深深的溝壑,就算是在“笑”。

司南聿聽他話中含意,臉上的重傷竟然是自己弄的,震驚之下正想追問,旁邊的曾布已經顫抖著道:“你的臉……為什麼?”

“鬼臉人”曾先仿佛沒有聽見他的問話,仍然看著司南聿,道:“你叫他師傅,據我所知,他隻有一個弟子。”

司南聿摸摸鼻子,道:“不錯,我就是司南聿。”他等著疑問或者嘲笑,曾先卻隻是點點頭,道:“有人要我跟蹤你,說你能帶我找到我想找的人,又說你的身體和魂魄不一,看來他沒騙我。”

司南聿呆住,問道:“那人是誰?”

“鬼臉人”不答,忽然向後退到欄杆邊。曾布一直死死地盯著他,以為他要走,急忙追上去,刀疤男橫身擋在他前麵,陰沉沉地道:“曾先生,想往哪裏逃?”

曾布陡然止步,像是剛剛才發現他,驚異地道:“是你!你為什麼知道我……”

刀疤男一拳打斷曾布的話,曾布猝不及防,被那海碗大的拳頭砸正眼窩,痛哼一聲,倒飛了出去。

“砰”一聲沉重的人體著地聲,司南聿的心跳都停了一拍。喂喂,那可是他的身體!

曾布摔得七暈八素,他本身隻學過一些粗淺的防身術,所以上了司南聿的身後,雖然司南聿的身體練過武,他也施展不出來。好在總算更耐打。

他一挺身想站起來,刀疤男又是一拳,狠狠砸在他肚子上。曾布立刻蜷縮成一團,痛得叫不出聲,全身不受控製地發抖。

司南聿看不下去,正要搶步上前,曾先一伸手,搭在他肩膀上,道:“沒你的事。”

司南聿眼看刀疤男把曾布拖進會客廳,沒空跟曾先糾纏,雖然喬安媽媽的身體力量不行,小巧的搏擊技巧尚能勉強施展。他反手扣住曾先手腕,彎腰抬臂,肘尖正撞在曾先腋下,曾先果然痛得一縮,司南聿趁機從他手下滑走。

“啪嗒!”身後熟悉又陌生的響聲讓司南聿陡然頓足。

他緩緩回頭,曾先手裏握著一支槍,槍口對準了他。

“這具身體不是你的。”曾先淡淡地道,“不知道我開一槍,是你死,還是它原來的主人死?”

司南聿瞪著槍口,耳邊聽到拳腳著肉的聲音,身體卻一動也不能動。

刀疤男的輕功或許不如孟蹈仁,拳腳功夫卻不弱。看似無章法的拳打腳踢,曾布卻被他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夠了。”曾先叫道,舉槍示意司南聿走前麵,他跟在後麵慢慢進入會客廳。

刀疤男放開曾布,過來看住司南聿,曾先提著槍走到曾布麵前。

曾布掙紮著抬起頭,他的眼神居然很平靜。

曾先也很平靜,兩兄弟平和地對視,和世上所有普通的不甚親近的兄弟一樣。看到這一幕的司南聿幾乎不敢相信,他們曾一母同胎十月,是世界上最親近的人,又曾兄弟相殘,仇深似海。

曾布喘著氣,低聲道:“你恨我嗎?”

“嗯。”曾先低下頭想了一會兒,道,“你把我推下山,我剛醒來的時候恨過,但是不明白為什麼。後來聽說你死了,我覺得不恨你了,還是想知道為什麼。於是假扮你去你家拿到你的日記,終於知道你殺我的原因。然後,我又開始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