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做過一個夢,夢境可長可短,長的像是逾越了一段人生,短暫的如同閉眼睜眼那一刹那。仍是此時,對於夢裏的情形,我依然曆曆在目,猶如剛剛發生在眼前般。
瑤池王母的蟠桃會為九千年一開,是天界眾神的盛會,五百五十年前曾開過一次,但似乎是被毀了,聽人說罪魁禍首是一隻猴子,我在想,他是不是蟠桃園我遇見過的那隻猴子。
我是蟠桃園裏的一朵桃花,躲在枝葉茂密的桃樹裏,與那蟠桃爭吸日月靈氣。百萬桃花裏,唯有我最不安穩,其它桃花循規蹈矩,趕在蟠桃成熟前便早早凋零了,而我卻遲遲不肯脫離桃枝,執意要留在樹梢上。
千百年來,我孤獨的掛在桃枝間,從來沒有人發現我,包括那些每日要給蟠桃樹精心打理的看桃力士。
五百年前,蟠桃園曾被一隻猴子看管,我時常會見到他,他有時候會躲在樹裏睡覺,有時候會在桃樹間蕩秋千,又或者,偷吃幾個大蟠桃。
“大聖呐,快下來。莫要讓別人看見了”太白金星有時候見到了,定會慌裏慌張朝樹上大喊。猴子定然不聽他的,他會一下子躥到樹冠裏,然後突然從太白金星身後垂下一條手臂,猛的揪一把他的白胡子,疼的太白哎喲叫個不聽。
猴子是唯一注意到我的人,不,是猴。百年前的一天,擋在我前麵的那個大蟠桃突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毛絨絨的腦袋。
“哇,好大的桃啊”猴子死盯著大蟠桃,口水都快要流到我身上了。等他吃完桃,便依靠在我身旁的樹叉上睡著了。
“咦,這裏怎麼還會有朵桃花?”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醒來的,邊說著邊用手指撥弄我的花瓣“真是個生命力頑強的生靈啊”。
那種溫暖的感覺是我從未有過的,來自撫摸的溫暖,蟠桃園那麼大,數以萬計的桃樹,誰會在乎那滿樹的桃花呢,大家隻知道吃一個蟠桃能多活幾百年,卻從未有心欣賞那滿樹繁華。
當桃花盛開的時節裏,那些看桃的人隻會發愁“誒,這麼多桃花,看來果子一定結不多,要是王母責怪下來…”然後他們會用長鞭狠狠的將我們打落,為保證蟠桃日後能夠吸收到足夠的養分,從未有人像他那樣撫摸,讚美我們。
自那以後,猴子經常會靠在我身旁休息,跟我聊天,盡管我無法說話。漸漸的,原本孤獨的我變得不再那麼孤獨,每當他說時,我都會靜靜的在一旁傾聽。
事實上,那隻猴子也是孤獨的吧,偌大的天宮,他卻隻願意待在蟠桃圓裏,沒有朋友,也沒有自由,不然有誰會無聊到跟一朵不動不鬧的花說話呢?
我知道他叫孫悟空,來自下界的花果山,因為擅闖龍宮,奪搶定海神針,以及非法組織幫會花果組,公然對抗天庭;後被玉帝招安,才來到天界封了神職。
也許因為他是妖,所以從沒有神仙認同過他,縱使他成了仙,他也擺脫不了身為妖的束縛。沒有人敢正麵跟他叫板,所以大家隻能集力排擠他,孤獨的感覺是最殘酷的折磨。
“你知道神仙最討厭什麼東西嗎?”孫悟空有一天這樣問我,可是我不知道,是桃花嗎?我心中這樣想,因為他們喜歡鞭打桃樹,使我們不得不落離枝葉。
“神仙討厭自由過度的事物”他語調很生冷,讓我有種陌生的感覺“因為他們掌控著這世間的一切,容不得有任何事物在他們的管轄外,順從他們的,便苟且偷生,繼續過那沒有尊嚴的生活,企圖反抗的,便被使入萬劫不複,絲毫沒有希望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