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被那溫柔的指悄然抹去,芊而輕輕放開了他的手,眸光不舍得偏離他一分,仿佛一轉開,美麗的他便如幻影消逝而去。
從來不知道,原來她是這樣的珍視。珍視他在視線裏的感覺。
“是什麼時候回來的?”終於,芊而哽咽著開口問他,原以為那機場一別將是天涯海角啊,這般相見,是多麼的不可思議。
他輕眨了下眼簾,神色有點慌,“一個月前。”
“竟然躲著一個月不見我,你這個混小子!”芊而皺著眉,眼淚幾乎又要唰唰流下。
他有點不安的往一側睨了睨,再柔聲道:“芊而……別哭,是我錯了。”
“知道錯還這樣……”芊而再也忍不住,即使緊緊咬著唇,眼淚依然如雨而下。
楚穎恩突然上前一步,一手攬住她的頭,將她輕按在他左肩,輕聲安撫:“會被人看到的,別哭……宴會散後,我在你們小區內遊樂場等你。”
芊而心一觸。他什麼都不問……隻是約她相見。如此自然,如此坦然的安撫,好像隻是熱戀的情侶分開後意外中的相遇。
一顆心兒落定,芊而抹了抹淚,輕輕脫離他的懷抱。
“為什麼悄悄的回來?之前你都沒有一點暗示?沒有電話也沒有聽誰說。太突然了,我都不敢相信,這是你。”芊而委屈的望著他,好想再次摟住他的脖頸,感受他真實的存在。隻是礙於這是高檔的公共場合,隻忍用眼神鎖住他。
楚穎恩依然是以前的靦腆,在愛人麵前羞澀總是改不了,眼神躲閃,軟軟地說:“爸知道我最近回來,但是我沒有告訴他,是想在工作落實下來再聯係他。”
芊而腦子裏迅速閃過楚爸爸的事,但為了不破壞氣氛,暫時先不要說了,否則也隻有讓他擔心。他都說了剛上班,哪會有什麼錢。
“但是……也要跟爸聯係啊,怎麼能自己悄悄的回來,不跟家裏人聯係?你是要跟家人都斷絕關係嗎?還是,隻是因為不想見到我。”
“沒有……不是這樣的……”話雖這樣說,卻仿佛被說中心事,他的臉有點發紅。今天西裝筆直的他,不似以往那微露雪白肌膚領口的妖媚,卻俊雅的令人炫目。
“穎恩!”突然聽到禮台旁有男子叫他。
他忙應了一聲,再回頭對芊而深情款款地道:“我要先去應酬了。晚上見。”
目光難舍的纏繞著他,芊而緩緩點點頭。“嗯。”
他微微一笑,退後一步留戀的盯她一眼,轉身大步走回去。
看著他一步步走到那些人身邊,說話間露出的笑容溫暖如春,芊而一直依在欄杆前,看著他同那些人漸漸走進貴賓室,他故意走到最後麵,在門口時倏地轉回頭,對芊而無比勾引的揚唇一笑。
芊而的心一醉,被感染似的,笑了。
宴會一散了場,芊而便與莫蘭匆忙道別後,打車回家。
從來不知道自家的小區是這樣的親切這樣的溫馨,這樣的漂亮,下了車,芊而長吸了口氣,急急朝遊樂場的方向走去。
夜色正濃,小區內已不見熱鬧,隻有少數人或散步或鍛煉,她的腳步聲在寂靜的花園內顯得清脆而響亮。
一如此時她內心狂熱的心跳。
遠遠的,月光斜射在那欣長的身影,給這幽雅的花園增添了精靈的色彩。
芊而向著精靈狂奔而去,耳邊隻聽得自己亢奮的喘息。
如月的人兒向她張開了雙臂,迎上了她肆意的擁抱。
他的腰還是那樣細,卻似乎多了些堅韌。
芊而揚起臉兒,望著他一臉的溫柔。“我想你。”啞聲在他唇邊吐氣,他依然盈盈笑,手指輕輕的撫著她的發絲,眼中柔的似要溺出水來。
芊而的心醉了,突然發現自己曾經那樣的放棄他是多麼多麼的愚蠢,這樣如仙般的人兒,在任何時候都不會責怪她,隻會給她安撫和寵愛的人兒,她怎麼在當時,竟然不知道爭取啊?“一定是上天眷顧我,讓你再次回到我身邊,哥,你是來救贖我的……”這一次,她隻要眼前的人。
明輝映射出楚穎恩清亮的淚光,他俯下頭,溫軟的唇緩緩壓在芊而唇上。
熟悉的氣息沁人肺腑,芊而不由得收緊了胳膊,反客為主,舌迫不及待的探入他口中,與他的舌緊緊交纏……好溫柔好甜蜜的吻……似乎令人想念了若千年,又重拾它的味道,此番感動,不知不覺催得她雙眼朦朧。
久久的,不願分開。
“哥想我嗎?這些日子有想我嗎?”芊而輕啄著他唇瓣,既然他不問她的事,那她也不願問他的事。以往殘破的過去,兩人都不去記起,從這一刻,好好開始。
楚穎恩的睫毛輕顫,神色有幾分迷離,似陷入了某種回憶一般。“我走的那天,看到你哭了,你的眼淚,就一直在我心上,讓我的心情,一直很潮濕。”
芊而望著他,心裏埋怨著為什麼他總是讓人想哭。即使他的聲音是那樣的溫和,那樣的安靜,可是每一個字,都像是她淚腺的引子。然而,越是這樣,越是讓她感覺到安全,舒適。這就是她的穎恩,是她愛的穎恩。也許不能肯定這就是愛情,但至少,她知道她需要,此時的她熱切的需要他。
“不要哭了……”他疼惜的抹她的淚,小心冀冀。
“來了一個月,都不找我,你知不知道我……”這些日子我受了多少委屈,為什麼放任我自己這麼委屈,如果有你在,如果你早一些在的話……這些話,她隻能咽在肚子裏。
“再敢劈腿的話,你就死定了。”黃庚霖陰森森的威脅圍繞在耳旁,芊而不由的心裏一慌。
“芊而。”楚穎恩輕喚了她一聲,眸中若有所思。他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特別怕她走神,她一走神,他就心裏沒底。
芊而回神,抬頭望向他,有點著急的囑咐:“哥,我們見麵的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特別是不能讓黃庚霖知道,不然大家都會死的很慘。
楚穎恩隻是睜著一雙大大的水晶葡萄似的眼睛,不言不語。為什麼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哥。”芊而握住他的手,放在胸口,給他肯定,“我們以後好好在一起。”
既然這樣說了,那麼好吧,他選擇無條件的相信她。勾起唇角,他微微的點了點頭,眼角溢出笑意。
楚穎恩這點最好,不多問,否則芊而也不知道怎麼回應,但,想要好好在一起是真的。她會珍惜。錢的事,暫且由她自己處理。反正事情已經到了必須有她處理的地步。她不想再讓這件事成了他的心病,她會想辦法,盡快的還錢,早點跟黃庚霖脫離關係。
“再也不想失去哥了。”芊而摟緊他的腰,臉頰貼在他胸前,原本傷痕累累的心,因為哥的回歸而消散不見,飄零而無助的心,感覺投入到了溫暖的港灣。前麵再多的風雨也不怕,因為有哥在身後。也許是那個人太可怕,才感覺到了哥的溫暖。
“哥,我會去找你,一有時間就去找你,哥隻要好好等我。”再摟緊一點,怕他擔心怕他疑心,隻得一次次叮嚀,“哥,相信我。”
纖長的指穿過她的發,溫熱的氣息貼近,他的唇似有似無的磨廝著她額角,清雅的聲音悅耳動聽:“我一直在等你。”一直,在等,她的承諾。
幸福裝得滿滿的,如灑在地上被樹葉劃碎的銀白的月光。
“哥,為什麼染成黃毛?”一陣的你依我儂後,芊而開心的笑著揚起頭,輕鬆俏皮的抓抓他的頭發。
他不語,隻輕輕地笑,絢麗的笑容如冬日午後的陽光。抬起兩根玉指勾起她的下巴,吻得讓她再也沒有問東問西的心思。
芊而的生活在一片烏雲密布的籠罩下掀起了一束燦爛明媚的陽光。
因為,穎恩的歸來。
與穎恩約會,真是如打地道戰似的。每次都要精心的喬裝打扮,潛到他所在的公寓,然後在次日的清晨再次潛回安全地帶。她這樣的詭異不是沒有引起穎恩的懷疑,隻是他從來不問。一如從前的性格。
所以芊而一直以為,隻要她要他就行。隻要他肯要他,他就可以。他隨時都歸她。
黃庚霖那邊,說起來有點好運氣,自那天在歐洲莊園裏一鬧,他對芊而的監視明顯鬆懈,而且找她的次數也很少,十天半月的偶爾叫那麼一回,更而且,每次叫過去,極少的對她有所輕薄,很多時候他隻是躺在沙發上枕著她的腿睡覺。
這活兒不輕鬆,他似乎很累,經常枕著芊而的腿一睡到天亮,然後芊而托著腰酸腿疼的身體,非常敬業的跟他要了錢,再狼狽的爬回家,好好補上一覺。
無法忽略一點,他睡著的時候,芊而仔細的看過他的臉,精美的臉上即使在睡著的時候,竟然還是眉頭微皺,流露著憂鬱和掙紮。她不想去追究那是什麼,隻是偶爾會柔軟的感覺他這種時候像個孩子。
可惜,現在芊而的心已多半放在了穎恩的身上。
說什麼來著,人啊,總是忘了傷疤忘了疼,當黃庚霖的眼線不再無處不在,芊而就開始屢教不改。去穎恩的住處,經過她詳細的探查,覺得已無危險。於是在一個風高月不黑的傍晚,芊而買了一大包水果,在街上神遊了一個小時確定沒有異常後,便匆匆趕往公寓。如此緊張、亢奮、期待的心情,沒有偷過情的人,是無法體會的。
到了樓下,電梯沒趕上,不過因為樓層不算高,她幹脆上了樓梯。感覺這樣還繞一些,比較安全。
不經常爬樓,害她累得氣喘籲籲,到了五樓她幾乎想四腳並用了,攀著欄杆,一個台階一個台階的上,好不容易挪到六樓,她靠在欄杆上大口的喘氣。
“啪”的一聲,聽到有人開門,芊而不經意一側頭,看到樓通深處是穎恩的房門開了,她心頭一喜,以為兩人心有靈犀,正要張口喚他,卻意外的看到是一個女人從裏邊出來,她一怔,緊接著,看到出來的是穎恩。她頓時覺得腦子裏嗡的一聲,下意識的往後縮去。
怎麼會?怎麼會……
這個女人,五官一看就不像中國人,笑著的臉上眼角彎彎的,隻是,不否認這是個美人,而且與芊而不同,她是那種嬌巧可人的女人,娃娃臉,大眼睛,櫻桃嘴。與穎恩兩個人你依我儂的說著英語,眼波傳情,兩手相牽,似乎難舍難分。就這麼看著,兩個人是那樣的相配。
芊而的心一點點開始隱隱作痛。
最後,那女人似乎有點小心的,試探著一邊抬首含情脈脈的望著穎恩,一邊伸開雙臂環抱住了他……而他,居然隻是微微垂下了眼簾。
沒有拒絕,沒有回避,甚至沒有表現出一絲不悅。
芊而的眼眶發紅了。如果不是這般失常的出現在他的公寓,她就不必看到這場景了吧。突然間,有點後悔,有點恨自己怎麼這樣迫不及待的想見他。如果夜晚來的話,該有多完美。
女人在他的懷裏好像呆了半個世紀,然後依依不舍的鬆開,最後,兩人柔情蜜語的說了什麼後,依依道別。
芊而看到了,女人在轉身去電梯的方向後,露出了幸福滿足和自信的笑容。
背貼到了牆上,芊而長長的吸了口氣,突然發覺自己全身都是發冷發抖。隨著身後那道門啪的一聲關緊後,她無力的坐到了階梯上,打開水果袋,把蘋果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放在口裏,一咬,清脆清脆的。
不知道蘋果是什麼味兒的,她就一直坐在那裏,不停的吃著,吃完了一個,再拿一個,直到傍晚的光線漸漸發暗,直到天都徹底黑了,全身冰涼冰涼的,她才懶洋洋的站起身,一步步下樓。
從始至終,她沒有思考,什麼都沒有想。眼前隻一直浮現那個女人臨走時詭異的笑容。
一周了,芊而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的這七天。
她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冷靜過。也許人長大了,風霜雨露根本傷不到筋骨,就像一棵生長了千年的樹,不比嬌嫩羞澀的小樹芽,那結實皺褶的老皮即使拿斧子隨便砍幾下,也隻是冷漠的炸開幹裂醜陋的白花花的口子,連濃腥的樹汁都不見一滴。
不光這樣,芊而還要娛樂自己。要對自己好,是她的座右銘。即使全世界的人都欺騙她,都欺負她,至少在她楊芊而自己眼裏,她仍是那樣驕傲而高貴。隻要過了自己這關,她仍是成功的,她的生活仍是快樂的。
她這,是不是在自欺其人呀……嗬嗬。
“芊而……你笑啊笑的啥意思?”程美忐忑不安誠惶誠恐的望著芊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