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我知道了。”
蘇陽等著男人的責備和憤怒，卻隻等來了這句輕飄飄的話。他難以置信地抬眼看去，看見對方帶著點憂傷帶著點悵然的臉孔。
“這也怪我，早知道你想習武，應該給你找個師父的。”李仲雲淡淡歎息一聲，揉揉少年的頭頂，“今晚回去收拾行李，咱們明天就起程吧。”
“老師，你不怪我嗎？”蘇陽道。
“不怪你。”李仲雲眼神飄渺地望著遠方，似是在回憶什麼。
當夜，李仲雲坐在睡著了的蘇陽旁邊，凝視著陷入寂靜黑暗的房間。
不知過了多久，忽聞外麵一聲尖利的夜梟啼鳴。李仲雲側過臉，無聲打開的窗戶口，十分輕巧地坐了個人。
此人俊美如畫的臉孔逆著柔軟的月光愈發亦真亦幻。當然，如果不是他一臉痞笑破壞了美感的話。
“嘿，仲雲！”他十分熱絡地打招呼。
“我們去外麵，蘇陽睡下了。”李仲雲為少年拉了下被子，起身出門。
“你還真是把這娃娃當個祖宗似的嬌慣著。”
李仲雲到了客棧外，此人一等了一會兒。一見他下來，便譏嘲道。
“別來無恙，周公子。”李仲雲淡淡笑道。
“客氣了，咱們什麼關係，還用得著這套嗎？”周淮故作傷心。
“不敢。不知周公子深夜造訪有何要事？”李仲雲道。
“也沒什麼，就是想看看你們準備得如何了。”
“周公子是指逃跑嗎？我們不急於一時，今晚睡足了覺明天才趕路。”李仲雲頓了一下，“是否要轉告給皇帝？”
“嘖，看你說的好像我成了皇帝的走狗。”周淮掏掏耳朵，“我隻是賺點錢養家糊口罷了，至於怎樣完成任務還要看我的心情。仲雲不必擔心，我既然能讓蘇陽把事情告訴你，就不打算對你們不利。”
李仲雲皺眉，沒有聽懂周淮的話。
“雖然你還欠著我上次給皇帝解毒的錢沒給，但看在咱們也算認識一場的份兒上，我就透露點□□給你吧。”周淮笑得很燦爛，露出整排潔白的牙齒，“勸你們往南走，離北邊越遠越好。這樣的話，估計那個皇帝老兒在死之前是沒辦法找到你們了。”
“你什麼意思？”李仲雲從對方的話裏撲捉到一些不好的信息。
“就是現在皇帝老兒命在旦夕，你們趕緊點腳力就能甩開他的糾纏了。等他眼一閉氣一斷，你也就真正省心了。”周淮十分隨意道。
李仲雲卻如聞炸雷：“你說……皇帝要死了？！”
周淮眨眨眼睛，極真誠地點頭：“對。”
“為什麼？”李仲雲聲音顫抖，“皇帝正當壯年，怎麼可能……”
“人的命天注定啊，宮裏邊把白色孝布都掛起來了，就這幾天的事兒了。”周淮虛情假意的歎息一聲，“不過難得皇帝老兒臨死也不忘讓人追查你的下落把你帶回去，隻能說他夠執著的，該不會讓你給他陪葬吧？”
李仲雲身體一晃，往後退了兩步才站穩。他隻能看見周淮的嘴一張一合，卻聽不見他在說什麼，他的耳朵裏隻能聽見自己咚咚的心跳聲，巨大的傷痛和悲傷占據了他的頭腦。
“你還好吧？”周淮看見李仲雲臉色發白，湊上前問了一句。
“無妨，我隻是、隻是……”李仲雲說不下去了，隻是什麼？震驚？傷心？亦或二者都有，那感覺太過複雜，他形容不出來。
“我話帶到了，你明天帶著那個小鬼就再往南走吧。據說南夷美女如雲，你們也算是去享福了！”周淮咂咂嘴，開始想入非非。
“多謝周公子的提議，仲雲記下了。若無其他事，仲雲想去休息了。”李仲雲艱難地吐出這句話，一步一步挪回了客棧中。
周淮看著李仲雲失魂落魄地走進去，先是不屑地哧笑了一聲，隨後舒展身體如同胡燕般輕盈地躍上了樓頂。那裏有個人一直在瞪著他。
“大人，您親眼所見，事情辦妥了。”周淮落穩腳，展開一副諂媚笑臉對麵前挺直脊背似利劍般的男子說道。
男子拋給周淮一個不小的錦囊，冷淡的聲音沁入夜色中：“這是你的酬勞，拿好。”
周淮接住掂了掂，然後扯開囊口瞄了一眼，險些被從裏麵冒出來的珠光寶氣刺傷了眼睛。他謹慎地收好後笑得更加討好：“那接下來……”
“沒你的事了。”男子道。
“得令！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周淮再度施展他獨一無二的輕功，轉眼消失在濃鬱的夜霧中。
男子抬起頭望著仿佛近在咫尺的朦朧彎月，神色冷清。
這樣的夜裏，不知道有幾人輾轉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