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中有一對彩蝶翩然飛上萬壽山頂,一隻嫋嫋停在琴弦上,翅膀一張一奚,另一隻繞著它撲棱著,令人產生盛世華年,花好月圓的錯覺,梓顏的目光不由被吸引了過去。
“我去洛陽是因為不放心李衝之,此人文韜武略在我朝確實也算得上佼佼者,可惜過於優柔寡斷。”樂殊侃侃而談,模樣倒像個文士,“他既受了我的恩惠,娶了靜宜為妻,背叛我可能性不大,可是他對樂無極的情形是清楚的,樂伽楠畢竟是前太子,在李衝之心目當中是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一旦決戰,他必定有所顧慮。李衝之在實力上本就遜於樂伽楠,再一遲疑,洛陽一戰非敗不可。”
梓顏思忖著他的話沒有做聲,隻聽樂殊又道:“他若是敗了,除了京城的區區幾萬守軍,南方的兵馬都在我幾個弟弟手中,他們可是聽命於父皇的,我知道他們打的如意算盤,京都失守,他們就退去江南,死守長江天塹,如此中原大地會再次南北分治,大曆朝名存實亡!這是我不想看到的。”
“你寧願伽楠勝了你重奪皇位也不願意看到國家分裂?”梓顏小心翼翼地問,怕錯過了對方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
樂殊凝重地點頭。
梓顏有些難以相信,“既然大哥家國觀念這麼重,當初為什麼成為白都汗國的大宗王?你不是曾想引胡奴的兵馬來攻取我朝?”
“雖然我不想推卸責任,但那確實是父皇的安排。一來,當時年輕氣盛,覺得白都汗國的一切可以在我掌握之中,即使利用了他們的兵力奪得皇位,他們也起不了風浪,一切還在我們的掌握之中。二來,說實話,我從小就嫉恨上了樂無極,處處樣樣與他比,都覺得有過之而無不及,大曆王朝是我樂家的,皇位他樂無極坐得,我樂殊為何坐不得。”樂殊邊說邊下意識地伸手輕拂一旁的古琴,琴聲琮琤,似乎在訴說他的心聲,驚得那一對彩蝶遠遠地飛過了東牆。樂無極還罷了,他當初沒有想到的是師父培養出來的師弟小小年紀竟是青出於藍,而且還散功於他,此人不僅奪去了師父的疼愛,還占據了他夢中情人的心……
男人的有些想法梓顏是不能理解的,她以為現在必須先當一個好聽眾,讓他發泄完,否則就不能說服他,她第一次執起酒壺,替他滿上了酒杯。
樂殊心下激動,手上勁力微亂,古琴發出一陣低沉的嗡鳴,梓顏瞪大了眼睛,他倒先自仰天哈哈大笑起來,“罷了罷了,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看來我也是個英雄,美人一斟酒,手法也亂了。”
“英雄應該拿得起放得下,大哥是真英雄。”梓顏舉杯示意,先自幹了。
樂殊一口吞了杯中酒,道:“感情的事情,說放下就放下,那是無情了。無情未必真豪傑,說句你不愛聽的話,令尊對家人就是一個相當無情的人,我從來不喜歡他。”
樂殊的話讓梓顏一震,父親文乘龍是東海王埋伏在朝堂的一顆棋子,她早已心知肚明,但是細想起來,父親此舉確實不曾考慮到家人的安全。他犯的是謀逆之罪,若是當初被樂無極發現,文家必然是滿門抄斬。明明不管家人死活的父親後來又用全家人的安危來逼他嫁入宮中,難道不是他為東海王府使的一招離間伽楠父子之情的計策嗎?她不由黯淡了目光,人生如此可欺,溫文爾雅的父親是無情之人,身在高位武功卓絕的伽楠和樂殊卻好像是有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