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曆聖聰十二年深秋,十月初九,天降大霜,上京撤去了太皇太後大喪時的一城雪白,取而代之的是滿城的花團錦簇。
皇帝沒有旨意讓官員進京賀喜,但是周邊各城池來得及送上大禮的官員皆都備了豐厚的禮物派人快馬送入京都,一時間京城四處城門車馬絡繹不絕於道。
因喪事滯留京師的兩路親王和幾家郡王都留下來準備喝了皇帝的喜酒再回封地,各王府世子郡主和王子們齊集皇城,龐大的迎親隊伍在皇帝欽點的迎親正副天使洛陽王樂卓毓與東海王世子樂殊的帶領下整裝待發。
洛陽王是聖聰帝唯一活著的兄長,因是庶出,從小就站對了位置,擁護樂無極的一切,所以他活得十分滋潤。此時已是四十開外的人,吃得肥肥白白,端坐在紮著紅綢的高頭大馬上意氣風發,至於這一場喪事變喜事,不管多少人在背後暗暗腹誹,他卻是開心得很,能飲酒作樂,何樂而不為呢?
東海王世子樂殊係聖聰帝的堂弟,二十五歲年紀,悶聲坐在漆黑的大宛馬上,讓人看不出情緒。他俊瘦瀟灑,麵目英挺出眾,因為世子妃已經沒了兩年,在朝中各大臣眼裏,是個天賜的金龜女婿。今日他穿著一襲寶藍色的繡蟒雲緞長袍,外罩透明的雪紡黑紗緞,腳踏雲紋厚底朝天靴,發上戴了世子冠,真真是麵如冠玉,人物風流。作為迎親副使,他的臉上一絲兒笑容也沒有,神情甚至有些緊繃。
出發的吉時便到,有內侍將兩位天使所要持的節扛過來跟在後麵。樂聲響起,皇後儀仗和鹵薄居中,其中有一頂皇後禮輿,金頂寶石鑲嵌,光華燦爛。兩位使者須到放置著金冊、金寶的“龍亭”旁邊一左一右行進。這龍亭代表的就是皇帝,因為民間百姓迎親新郎都是親自去的,皇帝從來不親自迎親,故而弄出個代替品。
龍亭置於皇後儀仗之前,儀仗隊和鼓樂隊在龐大的迎親隊伍最前端,中後部是隨行的大臣,最後麵是幾近千抬的禦賜禮物。禮官高宣一聲“啟行!”,浩蕩的迎親隊伍就要開拔。
就在這時,午門大開,有人高呼“皇上駕到!”
洛陽王和樂殊對視了一眼,所有在場的人員都覺得有些奇怪。今日皇帝隻該在泰和大殿接受朝賀然後在中殿靜候佳音的,這時候出了午門,實在是於理不合啊!
無論眾人如何驚詫,但麵上最多隻不過略微閃過一些端倪,還是擺出恭恭敬敬的神色來大禮恭迎皇帝。
今日聖聰帝的龍袍換成了大紅色,黑色的金龍灑繡飛舞,黑貂的坎肩下垂下大紅的披風,顯得神采飛揚,氣吞山河。
“朕要親迎皇後。”皇帝大聲宣布,騎著他那匹棗紅色,額上勒滿了寶石的駿馬進入迎親隊伍正中。
這又是一個意外,洛陽王向來順服皇帝,自然不會出聲,樂殊也是低頭不語。禮部左侍郎總算象征式地跪上前一步道:“陛下,這與天子迎親禮不合啊!而且今日陛下下詔臣民同樂,街道上必然是萬人湧動,皇上的安危要緊。”
聖聰帝單手一揮,“我大曆朝國泰民安,百姓豐衣足食,會有什麼危險?而且今日是朕大喜之日,周公製六禮時本就有新郎親自迎娶新娘之儀,毋需多言。”
洪修狐假虎威地嚷嚷:“馬大人快快讓開,誤了吉時你罪過就大了。”
馬侍郎不敢再行阻攔,連忙退到後麵上馬去了。
街道上有八大皇帝親衛所部的軍士撐起兩邊的步嶂一路護衛過去,路上淨過街,灑上了細沙和水,龐大的迎親隊伍過去,一點灰塵也不會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