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芳園夜話(一)(2 / 2)

“哦?”皇帝倒是沒料到她會是這般反應,感到有些意外,便示意她說。

梓顏道:“不知何時,我朝興起女子纏足的風氣,時人以裹足為美。隻怕朝野二分之一的女子都纏了足!”

聖聰帝聽來覺得是孩子話,笑了:“那你不讚同?”

“是呀!纏足弊端可大了。望皇上下旨嚴禁。”梓顏小臉兒緊繃,嚴肅地盯著皇帝。

聖聰帝差點被她認真的樣子逗得笑了,暗暗忍下笑意,道:“看來文姑娘想做女禦史,你且說說弊端在哪?”他向梓顏舉杯,然後一幹而盡。

“一來,這纏足有違自然生長之禮,而且痛楚難當。”

皇帝也故意擺出一本正經的樣子來審視她的腳。

梓顏伸了伸纖足,道:“陛下,我並沒有纏足,但是見過家裏親戚痛苦的樣子。”

“那麼二來呢?”

“二來對家國有誤。”梓顏見皇帝對她舉空杯示意,毫不猶豫將麵前酒一幹而盡,咳了兩聲,繼續道:“我朝疆域廣闊,聽家父說,為守邊疆,朝廷每年征兵人數不少,那誰在家種田?誰在家料理家務,上奉父母,下養嬌兒呢?自然是女人呀!可把女子纏了足,外間的事一概做不得,隻靠男人養,平白虧了一半勞力,這怎麼成?”

皇帝聽出了些道理,漸漸斂了笑容。

“胡人女子都是不纏足的吧,幾乎所有的男人都可以出來打仗,家事都是女人與孩子包攬了。”

梓顏的話說得雖然不如大臣們那般有理有據,但是見解也甚獨到,聖聰帝心中漸漸由戲謔轉為讚賞,凝目於她,問道:“那還能說得出第三點麼?”他在心裏道,如此聰慧的女子,便再說不出什麼道理,朕也下旨廢了纏足之習罷了。

誰知梓顏瞥了他一眼,有些慌亂道:“皇上恕我無罪我才敢說。”

通常臣下們說出這樣的話來,接著肯定是“忠言逆耳”,做皇帝的一般不會上套,不過對著這個皎潔如玉的女子,樂無極卻心甘情願地順著她的話道:“恕你無罪。”

梓顏放寬了心,大義淩然道:“第三麼,皇上既為人子,若讓母親受這樣的苦楚一輩子,是為不孝;皇上也為人夫,令妻子蒙這樣的痛,那是不愛;皇上要為人父,假使女兒受苦,那是不慈……”

“哈哈!”聖聰帝大笑:“那朕為天下人之君,讓天下女子受苦,便是不仁的昏君了?”

梓顏鼓起勇氣,響亮地答道:“正是。”

這些話對著皇帝說,已經是頗為忤逆了,可樂無極此時非但不覺生氣,反而有幾分愉悅,“嗯,千古以來,也沒有女子要纏足的,都是近百年來不知哪裏傳來的歪風。朕便聽你的,明日便下旨廢除纏足陋習。”

“謝皇上!”梓顏大喜,實在想不到皇帝這麼好說話,此時他麵色柔和,線條極美,令梓顏不禁多讚了句:“我早就知道皇上是好人。”

“你為天下女子請命,朕答應了你,你怎麼謝朕?”

“我……”梓顏實在想不出什麼好謝的,看見麵前的空杯,連忙將他與自己都滿了,大聲道:“我敬皇上一杯。”

皇帝看出她不太會喝酒,敬自己還真是滿腔謝意的模樣,與平素妃子們含情脈脈嬌聲燕語地說“皇上,臣妾敬您一杯。”的意味相去甚遠,麵前的文梓顏一副孩子氣的天真,不帶半點曖昧地舉杯跟他敬酒!他甘之如飴,笑盈盈將酒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