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候喋喋不休,素絹接過藥碗,蹙眉一飲而盡。
“夫人!你不感動嗎?”小候停頓片刻,詫異地問。
“感動。”素絹點頭,雖然沒聽進她後麵的話。
“夫人,禦醫說您箭毒雖已除去,但小產未恢複,仍需要進補。爺專門讓禦廚……”
清冷的月光落在她身上,她臉色微變,打了一個冷顫。那他,都知道了?婁晟,你是在憐憫我吧?
“夫人,奴婢是不是……”小待見她不語,莫名緊張地問。
“你醒了。”婁晟站在門口,笑逐顏開,快步走到她床邊。
“奴婢告退。”小待見況迅速閃開。
“這些日子麻煩你了。”素絹打破沉默。
“我們之間能不能沒有這些客套……在上隸有人欺負你嗎?告訴我。”婁晟輕柔地撫摸她烏黑的發絲。
“沒有。寧宇還好嗎?”
“他?他被打入死牢。”
“他是難得的棟梁之才,且有意輔佐你才會助範軍破辰城,應當委以重任。你可以考慮一下。”
“好,我會的。我曾答應過你要迎你過門,你沒有忘記吧?”
“婁晟……你可曾想過素絹站在你身邊,以什麼身份麵對天下人?”
“這還用問嗎!當然是我的夫人。倘若一天婁晟黃袍加身,身旁一定站著鳳冠霞帔的你,隻可能是你……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不要隨便離開。你為婁晟犧牲那麼多,不值,真的不值……婁晟要用這一世把我們丟失的美好時光全部找回來……不許再離開!”
兩人額頭相依,久久不語。
聰明如你,怎麼可能不明白我的意思……沉默算不答應,好不好?婁晟。
“夫人,外麵有個帶著小孩的外地的女人要見您。要不要讓護衛把他們攆走?”小待氣喘籲籲地跑進素絹房間。
“拿銀兩打發她走。”素絹目光尚未離開書本。
過了一會兒,小待又來稟報:“她不要銀兩,隻要見您。夫人你看,外麵好大的雨。”
“帶他們梳洗一番,再來見我。”是伊澈吧?如果她再嫁個老實人家,她會是賢惠的妻子吧,可她偏偏愛上願傾家傾國安寧寰宇的尹子白!命運如此不堪!
“夫人,他們來了。”小待照應完便離開了。
素絹見伊澈和弦兒拘束地站在門口,合上書頁,招手示意他們過來坐下。弦兒躲在母親身後。
“夫人。我叫伊澈,我們見麵過。這是小兒弦兒。”伊澈不安地坐在素絹身邊,雙手不知如何安放。弦兒拉著母親的衣袖,歪著腦袋偷瞄素絹。
“弦兒,今年多大了?”素絹伸出手慈愛地摸摸他的頭,他卻躲開了。
“夫人……弦兒六歲。”弦兒緊張地看著素絹,目光裏寫滿害怕。
素絹的手在空中停頓良久才收回。第一眼見到這個孩子就挺喜歡的。他的目光單純無暇,那份害怕卻讓自己心驚好久……
“夫人,弦兒年幼不懂事,您別見怪。弦兒出去,娘有話和夫人講。”伊澈慌張地把弦兒往門口推,弦兒乖巧地出去了。
“沒有地方落腳,就住在這裏好了。小院隻有我和兩個丫鬟,太冷清!尹子白現在在地牢,應該會很快被釋放升遷。你不用太擔心他。”素絹給她倒了一杯茶,直截了當地說。
“他離開上隸前肩上舊傷複發,需要我的照顧。夫人,你可不可以網開一麵……”伊澈低眉,淚濕了衣袖,情不自禁地想跪下被素絹拉住。
“他要真在乎你,會拋下你不聞不問嗎?你有沒有想過,你和他配嗎?”
“感情裏沒有‘匹配’二字,隻有即使不完美的人也能契合在一起。那些小脾氣和世俗目光,我伊澈不在乎。隻是他需要我的時候,我一定要在他身邊……”
眼淚瞬間模糊了素絹的雙眼。
想當然的以為,不知天高地厚的執念。素絹也曾這樣癡情過。隻是一步步走來,生命裏的桎梏讓她感到意念無比麻木,漸漸忘卻疼痛和感動。
薄月,由她代你照顧尹子白,你可以安心了……
“我派馬車送你和禦醫過去,缺什麼讓丫鬟給你準備。弦兒先留下吧……不要向我道謝,素絹承受不起。”素絹理清情緒,淡淡吩咐道,捧起書不再言語。
很快,尹子白平安出獄,拜為丞相,賜府邸一座。
四月廿八,尹子白和伊澈大婚,京城喜氣洋洋,熱鬧非凡。
婁晟和將士們在尹相府玩行酒令,喝得酩酊大醉。婁晟一時興起,跌跌撞撞地跑到小院,在門口徘徊,猶豫著該不該進去。
“是爺回來了嗎?”小候在連廊盡頭看到婁晟,驚喜地大叫。
“夫人還未睡下,在房間呢。”小待回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