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朝天福三年,南方大旱,百姓幾乎絕收。邊朝皇帝昏庸無能,不理朝政。朝廷發放的大批糧餉被官員私吞,難以計數的難民北遷。
那一年,她六歲,父母餓死在遷移途中,隨後她被賣進京城有名的青樓——離苑。離苑的名妓薄月收她作婢女,並給她取名素絹。薄月待她沒有其他姑娘對婢女那般刻薄,且教她琴棋書畫。
丞相婁義鳴管理安撫難民之事,因辦理不利被革職,不久因病去世。婁義鳴去世後,原本炙手可熱的婁氏一族被奸黨彈劾貪汙受賄、魚肉百姓。皇帝盛怒,下令將婁義鳴的妻兒及黨羽流放邊境,婁氏遠親有官職的一律降級一等。從此,婁家在邊朝的地位一落千丈。
被流放的人用哀號道別鍾鳴鼎食揮金如土的生活。婁義鳴的獨子婁晟背著包袱一言不發地陪在母親身邊,母子二人唯有用沉默宣泄心中的痛。
那一年,他九歲,親人離世,家境敗落,流放邊疆。
很快,邊朝奸臣當道,殘害忠良。民不聊生,怨聲載道。皇帝仍在美人懷裏醉生夢死,根本不在乎路途的白骨、早逝的冤魂。天下流民們為他、為邊朝一遍遍哼唱起挽歌。青石長街,演盡生離死別。
邊朝與鄰國烏靖在兩國交界處連年征戰,邊朝連年兵敗。與此同時,邊朝與理國、奚國、上隸等國關係徹底僵化。邊朝不可阻擋地走向末路。
離苑的生意一直很好,達官貴人絡繹不絕。離苑中心有個月牙台,每晚都有姑娘們獻上歌舞聲樂。
“薄月,七雲姑娘表演完後該你了。我幫你準備。”素絹無趣地瞥了一眼全場左擁右抱的公子哥們,提醒欣賞入神地薄月。
“不急,我想把七雲的琵琶舞看完,近來她的舞藝又有長進了。素絹,你也看看。”薄月注視著月牙台上翩然而舞的七雲,讚賞道。
“嗯。”素絹勉強打起精神觀看,目光卻圍繞舉止輕佻的公子哥打轉。“如此下去,十年之內,邊朝必亡。”素絹小小年紀憤憤感歎竟一語成讖。
“嗬……”薄月認同地點頭,無聲輕笑,極盡嘲諷。“素絹,抱琴。”她起身整整白色羅裙,蒙上麵紗,迎著唏噓豔羨的目光,不疾不徐地登上月牙台,一點也不怯場。
等素絹安放好琴,她端坐在琴前,目光清冷如水。空靈澄淨的琴聲從她修長的指尖緩緩流出,如空穀溪流飛濺深潭,沒有失落,沒有寂寞,沒有快樂,沒有喧囂。
世界隻剩下空靈的琴聲。台下的坐客露出了最原始的貪婪目光,貪婪地接受一場天籟的洗禮。
不知何時起,薄月的琴技名動天下。她是很有個性的女人,從不會接客,即便這樣,薄月的出場也能驚豔四座。而這樣清高的薄月帶給離苑媽媽的收入卻永遠是數一數二的。離苑媽媽抱著那堆黃金笑得合不攏嘴,所以她什麼都盡量依著薄月。
其實,薄月才19歲。賣身青樓,她早早地知曉人間冷暖,看慣世間風雲。
五年後,即天福八年,農曆四月十六,皇帝的掌上明珠清悅公主八歲生辰,皇帝大赦天下。那日起,被流放的人都準許回到故地探親。
婁晟與母親收拾包袱即日啟程返回京城。
離苑內,笙歌不斷,歡聲笑語不斷。
“離苑媽媽,要是你能讓薄月來陪酒,這個歸你。”喝得醉醺醺的陳公子將一張一千兩銀票甩手扔給離苑媽媽。
“哎喲,陳公子何必客氣。我這就請薄月來。”離苑媽媽爽快地笑納銀票,“身輕如燕”地跑到隔壁房間請正在陪客的薄月。
離苑媽媽剛推開門就倒吸了一口涼氣,不過沒有嚇得目瞪口呆,因為讓薄月接客這種情況見多了。半晌聽不到這個房間的拳打腳踢聲,本以為今日薄月會老實地接客的……
隻見兩個客人抱成一團,全神貫注地掐架,兩人皆麵紅耳赤,互不相讓。而此時珠簾後的薄月還能安之若素,不動聲色地撫琴。